第98章 又是告別(1 / 3)

此時清晨八點已過,陰天,雖說不上陽光燦爛,但透過非明小房裏的窗戶仍可以非常清楚地辨別,天早就亮了。而韓述現在就站在她的床頭,隻是沒有說話。

桔年如墜寒窖,她抱著非明沒有出聲,隻是悄然用牙齒咬緊了自己抖得厲害的唇瓣。

距離天亮隻有一兩個小時的那段時間裏,韓述做著顛三倒四的夢,他甚至夢到了校園門口停著警笛長鳴的警車,他被正義凜然的公安幹警拘捕歸案,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家都鄙夷地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議論的無非是他的下流和不要臉。有人當場暈倒了,那是他媽媽孫瑾齡,而韓院長雙眼血紅,要不是有人死命攔著他,他會當場衝上來親手撕碎這個徹底讓老韓家門風掃地的逆子。韓述在無數人的推搡中頻頻回頭,他唯獨看不到桔年,連個背影都沒有,他既失落又惆悵,落到這一步,他雖自知並不冤枉,但她若是能在場,哪怕給個大快人心的表情,他也覺得罪有應得到心裏踏實。

直到清晨的光線驚擾了他鋃鐺入獄的心路曆程,韓述才將眼睛睜開一線,用了十分之一秒讓記憶複蘇,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就立刻跳了起來。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他此時的姿勢是堪堪吊在床的邊沿,這一蹦而起的姿勢讓他整個人連滾帶爬地摔到地上,還好纏著被子,並沒有很痛。那張昨夜他都沒有看得太清楚的老式木架子床上,空空如也。

盡管韓述一向崇尚自然醒,但他的生物鍾很準,並不是個睡懶覺的人。反觀謝桔年,他雖沒有跟她生活的經曆,但是以他之前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尾隨觀察來看,隻要不上早班、沒有特殊的事情,她通常是睡到日上三竿才睡眼蒙矓地到財叔那裏拿牛奶。這一回他又落在了她後麵,頓時覺得被動至極。想到昨夜,他心慌得臉發燙,趕緊匆匆套好衣服,將床單被子略作整理,就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非明還沒有起床,大廳的那個破鍾也證實了天色確實尚早。韓述心懷鬼胎地朝院門口探頭望了望,沒有夢裏的警車和執法人員。接著聽到門“吱呀”的一聲響,受害者頭發濕漉漉地從水汽蒸騰的浴室中開門走了出來,手裏抱著一盆衣服。

韓述有些難堪,便故技重施地咳了幾聲,試圖引起桔年的注意。桔年置若罔聞,放下了盆裏的衣服,找了條幹毛巾擦著頭發上的水,韓述又加重了咳聲,結果一樣。他終於確信她根本是故意不打算理會他,就算自己咳破了嗓子也是枉然。他心裏沒了底,想到昨晚上的難堪事,不用說,是罪孽深重,但是死是活、要殺要剮,她好歹給個話啊。

於是韓述期期艾艾地磨蹭著走到桔年身後,猶豫再三,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看……這……怎麼辦?”

他看見桔年擦頭發的手停了下來,並沒有回頭看他。不過是喘口氣的工夫,韓述覺得自己都快憋死了。

“你走吧,以後別來了。”桔年的聲音裏聽不出明顯的感情起伏。

哦……她打算讓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好像沒有發生。看起來他又可恥地逃過了一劫,韓述說不清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他有些犯賤地想,自己那麼混賬,沒理由就那麼算了,她怎麼能一句話就了結了呢。也怪他自己,昨晚,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一切都是那麼圓滿而完美,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離她近了,誰知道後來邪靈附體似的鬧了那一出,好端端的,什麼都毀了。她這個態度,已是仁慈,他就算再不知廉恥,也沒有理由再賴著不走了。

“能讓我洗把臉再走嗎?”事到如今韓述隻能這麼說。

桔年沒有說話,他便去翻出了自己的洗漱用具,垂頭喪氣地走到天井的水龍頭旁,剛在牙刷上慢騰騰地擠出一條形狀規則完美的牙膏,他聽到了院子外傳來的叫門的聲音。

“桔年,你在家吧?”

這聲音,除了唐業,還能是誰。

當然,桔年也聽到了,她直起身子,下意識地攏了攏半幹的頭發,看起來也有些不知所措。

敲門聲在繼續著,桔年愣是沒有動。

韓述猜她此時想必是打著掩耳盜鈴假裝不在的主意,便“好心”地說:“用我去開門嗎?”

這句話果然有效,桔年立刻轉身拖住了他,臉上是可疑的緋色。

“你別動。”

她放下擦頭發的毛巾,急急地應聲出門。

來的果然是唐業,他身上還穿著昨天接桔年和非明時穿的那套衣服,下巴上有泛青的胡楂顯出,想來是在蔡檢察長病床前守到現在,人是憔悴的,唯獨一雙眼睛仍然清明無比。

桔年開了門,人卻站在門口,伸手掠了掠耳邊的頭發,問:“早啊,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