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瞞你,我跟他認識快三年了,你還記得那時你帶非明回你爸媽家過年,結果被他們罵了出來的事嗎?我為你覺得生氣,憑什麼坐過牢就不是他們的女兒了,你爸媽老頑固就算了,謝望年他竟然也幫著欺負你。我氣不過,背著你找他‘理論’了一次,我也沒想到後來會成了這樣,他說他喜歡跟我在一起,可我沒法跟你開這個口。認識他那會兒,我還沒有出來單幹,而是在崔敏行的夜總會裏混。那時望年剛從技校裏出來,我還介紹他去給崔敏行做了一陣司機,後來他另外謀了高枝,我也從夜總會出來了,可我跟他還一直有著聯係。在巷子裏撞倒我的那一回,他其實是偷偷開著領導的車來找我,他不知道你也在那裏,那完全是一場意外,我隻有裝傻。本來也沒打算跟他認真,我以為等他厭了我,這件事也就這麼過了,我也無所謂。可是桔年,我沒想到他對我是動真格的,他現在要我跟他走,我可能這輩子再也遇不上這樣的傻小子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平鳳站了起來,“該說的我都說出來了,我也不指望你祝福,那些都是虛的,隻有抓得到的日子、留住身邊的人才是實在的。你諒不諒解都一樣,我一輩子都當你是朋友,至於你當不當我是朋友,這都無所謂。我也記得我欠著你的,這輩子運氣好的話再還你好了。話就說到這兒,我走了。”
她當真就要走,桔年一把攔住她,“平鳳,我也不怕你笑話,我爸媽,還有望年那邊我也死了那條心,說放不下的,也隻剩那點兒血緣了,問題是望年他能帶你去哪裏,他除了開車還有什麼本事,他年輕,可以衝動,但是你以後怎麼辦?”
平鳳說:“不走是不可能的,以你爸媽的脾氣……也不是,估計哪個父母知道自己的兒子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都不可能過上消停日子。不過你放心,我和望年不久前剛做成了一件事,錢很快就要到手了,這筆錢也夠我們過上一段時間了。我不求什麼富貴,隻要一個對我好的人,日子安逸一些,不用再吃那碗皮肉飯,那就足夠了。”
平鳳說這些的時候,因為桔年的關切,而重新有了幾分振奮,仿佛好的日子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桔年卻仍回不了神。她跟望年不親近,可這個弟弟她知道的,從小被爸媽寵壞了,他能做得了什麼事?他有什麼能力承擔平鳳這樣一個女子傾盡所有的一生托付?桔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害怕他們鋌而走險,就像當年的小和尚……她太熟悉那種擔驚受怕的感覺,於是隻能央求,“平鳳,你冷靜點兒,好歹說清楚,你們的錢從哪兒來的?我爸媽那點兒家底早沒了,望年到哪兒賺得了這樣一筆,還有,你們打算去什麼地方?”
平鳳的神情開始變得複雜,她回避著桔年的目光,“別問了,有些事知道得多了對你沒什麼好處。桔年,你保重。如果我和望年的事傷了你的心……”她頓住了,以桔年攔也攔不住的速度,左右開弓地用力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對不住了。”
桔年呆在那裏,眼看著幾道清晰的指痕漸漸浮現在平鳳素顏的麵頰上,正如悲哀也這麼浮在她心裏。她是不希望平鳳和望年在一起,但是有什麼辦法,要走的人,從來就留不住。
“你等等,別走,等我一會兒。”桔年跑回了房,很快又回到平鳳身邊,把一樣東西塞在沒反應過來的平鳳手裏。那是唐業給她的一張卡,裏麵是不大不小的一筆錢。唐業是不會收回他的心意的,桔年留下了,原本是打算用在非明身上,可是現在非明回到了陳潔潔身邊,而周子翼為了陳潔潔願意接受非明,她的醫療和生活已經不是問題。周家為非明請了專職的看護,桔年甚至不用再日夜守在病房前,她節後就可以回布藝店上班,一個人的日子足夠應付了。她用不上這筆錢,但平鳳也許用得上。雖然平鳳說她很快就會有一大筆錢進賬,可平鳳含糊其辭背後藏著的隱情,讓桔年感到事情也許沒有那麼順利。
“你拿著,不說去哪裏也好,省得掛念。但是假如望年靠不住了,你至少得有個防身的錢。拿著吧,就當給自己留條後路。”
平鳳笑得像哭,“有你這麼不相信自己親弟弟的嗎?再說你瘋了嗎,非明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
桔年隻得告訴平鳳,非明跟回她生母了,她現在已經屬於另外一個家庭,輪不到自己來管。
平鳳捏緊了那張卡,她沒有跟桔年推來推去。她知道,桔年從來不是個做表麵人情功夫的。桔年把錢給她,就是認定了她比自己更需要。
“老是我這樣欠著你的沒意思。”平鳳扭開臉去,不想在這個時候讓桔年看見她一塌糊塗的樣子,所以她拚命地擠出一個笑臉,“求你啦,總得給我個機會讓我還你,讓你也試試欠著我人情的滋味。”
“總會有機會的。”桔年便也試著去笑。
“那孩子找到了她親媽也好,你別怪我說得不好聽,留她在身邊,你找個好男人都難,這事沒多少人願意買一送一。桔年,你也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沒有過不去的事,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別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