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皓天與大魚的同居生活,是從保姆菊花要求辭工開始的。菊花已經在大魚家幹了三年了,三年來她不斷要求增加工資。大魚懶得跟她計較,每次都按照菊花的意思給她加了錢。
這天菊花再次鬧起情緒來,她把晚餐的湯煮得很鹹,香菜又放得很多,多到看不見湯本身的程度。她就把這麼綠汪汪的一盆“咚”地一聲端上來,把當時正在頭對頭、臉對臉親熱地說著什麼的大魚和張皓天都嚇了一跳。
大魚看了菊花一眼,說道:“沒看見這有客人嗎?輕點!”
菊花說:“對不起!”
菊花雖是說了“對不起”,但從語氣裏誰都能聽出她是硬邦邦的,根本不服氣。大魚不再做聲,悶頭吃飯。吃完飯大魚和張皓天到樓上臥室裏關上門說話。張皓天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種保姆真要命,嚇死我了。她怎麼這樣啊,服務態度這麼差?”
大魚正坐在梳妝台前用梳子梳她蓬鬆的卷發。她把垂到腰際的長發拿到前麵來,用梳子一點一點地梳那發梢。
張皓天說:“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啊?”
大魚說:“聽見了,她那人就那樣兒。她又要加錢,這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目的達不到就耍態度。有什麼辦法呢,我的日常生活全靠人家照顧。”
張皓天走過來,從背後摟住大魚,大魚拿著發刷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無法把手臂放下來,因為張皓天粗壯的胳膊將她摟得緊緊的。“你幹嗎呀你,大白天的,當心菊花看見!”說著,她便扭動著身體,想從張皓天的摟抱中掙脫出來,但張皓天將她抱得更緊了。
張皓天把臉貼過來,緊緊貼在大魚臉上,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叫菊花走吧,以後我來照顧你。”
“真的?你都會做什麼,你說說看?”
“我會做燒茄子、燒平魚、魚香肉絲、炒牛肉、炒土豆、炒菠菜、炒雞蛋,我還會……”
“行了。”大魚轉過頭來親張皓天的臉,“我怎麼舍得讓你做這些,還是請工人來做吧。”
“但你辭了菊花,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人,我最近又正好沒什麼事,我就先搬來跟你一起住,等你找到了合適的工人,不就把我解放了嗎?”
“那也……”
大魚的話剛說了一半,房門就被“砰”地一聲推開,菊花板著一張死魚臉氣衝衝地進來辭工,她扳起手指頭來算,這個錢那個錢,“三三得九、四四一十六”,她口中念念有詞,算得張皓天眼都直了,他從沒見過這麼會算術的女人,既然她數學這麼好,她幹嗎要來當保姆幹家務,她應該去當出納當會計才對。
大魚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裏麵厚厚的一遝子錢。大魚說:“這麼多總夠了吧?拿上它趕緊走,永遠別在我麵前出現。”
“可是這……”
“在我後悔之前,你最好消失,要不然錢我得收回一半。”
“那我走了!”
菊花立刻收好信封,腳底抹油一溜煙似地沒了影兒。當大魚和張皓天聽到“砰”地一聲門響,終於繃不住勁兒了,他倆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相互推搡著、揉搓著滾到床上去。
大魚忽然收住笑,兩眼望著對麵的張皓天,眼睛裏藏著一種令人琢磨不定的神情。張皓天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生怕大魚又突然改變主意,說同居的事暫緩一步。如果真那樣的話,他的一切計劃都落空了。張皓天一步步接近大魚,就是想找一個像大魚這樣的靠山,經過山頂花園那幾天的神仙生活,張皓天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了。
從山頂花園回來,張皓天隻回過一次家,麵對由破鍋破碗和方便麵組成的狹小廚房,張皓天沮喪到極點。他搬一個小板凳在西窗前坐下來,思前想後,他想他不能沒有大魚,有了大魚就等於有了一切,沒有大魚就等於沒有一切,錢倒是次要問題,重要的是大魚把他的生活帶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太陽一點點地落下去,一開始是在樓宇之間停留著,像是有點舍不得,然後,就以極快的速度滑落下去,好像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一滑到底的樣子。張皓天抽完最後一根煙,把剩下的一包方便麵扔回到碗櫥裏,然後下樓打了一輛車,直奔大魚家。
“你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
“我們住一起?”
“是的,住一起,汪丁丁和諸葛小晴他們早就同居了,可對媒體還說他們隻是一般朋友關係,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
“諸葛小晴是偶像嘛,她不想讓她的歌迷失望。”
“偶像怎麼啦?偶像就不是人了?我最煩現在的人動不動就把什麼人偶像化,人家小晴是唱得好,跟偶像不偶像沒關係。”
“可是現在的人就吃這一套,什麼都得包裝,不包裝唱得再好也沒市場,反過來唱得不怎麼樣的人,但是包裝得好也照樣可以走紅。”
張皓天忽然把臉湊過來,湊到離大魚很近的地方,說:“什麼時候你也把我包裝一下吧?”
大魚一顆一顆解著張皓天胸口的鈕扣,突然有些不耐煩地一把將它們撕開:“包裝?我要撕了你的偽裝!”說著就開始脫張皓天的衣服。張皓天被她弄得好癢,嘎嘎叫著,又含糊不清地嚷道:“哎呀,大白天的,你別這樣!”
“我偏要這樣!”
大魚說著,便真的動起手來,她拉開張皓天牛仔褲的拉鏈,看到他今天裏麵穿的內褲顏色很奇怪。
“裏麵穿得什麼鬼東西?”
“不要你管!”他“唰”地一下又把拉鏈拉上。
“我偏要……”
兩人正在打鬧之時,門突然被人打開了。保姆菊花再次出現在他倆麵前,瞪著一雙牛眼直勾勾地望著他倆,就像在看兩個外星人。
“菊花,怎麼進來的?”
“我手裏有鑰匙,您忘了?”
“把鑰匙還我。”
“我就是來送鑰匙的。”
說著,她便把鑰匙放下,倒退著走出臥室。她的綠上衣使她看上去就像個卡通人,她倒退著走路,這個家她是那樣稔熟,即使不看一眼她也不會被絆倒。這個菊花在這時候鬧情緒真是太好了,張皓天正好可以趁機插入大魚的生活,使兩個人的日子過得跟一家人似的。真可謂天賜良機啊。
同居生活的開始
張皓天開始了一種對他來說全新的生活,早晨一睜開眼,他醒在一間布置奢華的房間裏,一眼望去,房間的玻璃櫃裏有各種各樣他叫不上名字來的洋酒,什麼威士忌、朗姆酒、幹邑,這類洋玩意兒他一概喝不出好來,隻是覺得那些奇形怪狀的酒瓶子夠漂亮。
把玻璃的酒櫃放在臥室裏,也算是女董事長的一大發明。別的女人都喜歡在臥室放些軟綿綿的東西,什麼毛絨熊、虎皮紋的軟墊之類,最多在梳妝台上堆些香水瓶,像大魚的臥室這樣,讓人一睜開眼就能看見酒的,倒還真不多見。
自從搬來跟大魚同居,張皓天的生活規律發生了改變,變得規矩許多。他晚上不再去“方向盤酒吧”喝酒,也很少再跟他以前那幫朋友聯絡,就連汪丁丁他都盡量少惹,能不打電話盡量少打電話,他寧願呆在家裏跟大魚兩個人起膩,大魚雖然年齡比他大得多,但有時也願扮作小女孩兒狀,在他麵前撒個嬌什麼的,肯定是白天當董事長當夠了,晚上回家就得換角色。他呢,也喜歡哄著她、寵著她,作大男人狀。不過,這對張皓天來說並不難,他是話劇演員出身,進入某個角色輕車熟路,況且大魚又不是那麼惹人討厭,雖然談不上有多愛她,但跟她在一起感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