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前麵終於出現了城市的燈火。大魚感到疲倦極了。她停好車,從電梯上樓。家裏果然沒人。張皓天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魚坐在沙發上,神情沮喪。
她想,張皓天會不會一去不返?
她想,他把錢彙到什麼地方去了?
……
張皓天回到家中,看到情緒不高的大魚,他走過來摸她的頭發,問她出什麼事了。她本來想把彙款的事說出來,她連夜趕回來就是為了問張皓天這件事,但張皓天坐在她身邊,用那種關切的目光看著她,她又問不出口了。
大魚說:“睡覺吧,我都困了。”
張皓天抱著她說:“你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
“你才有事瞞著我呢!”
在床上,張皓天表現得頗為主動,大魚本想把他推開,後來放棄了努力,隨他怎麼弄她。他溫柔極了,一雙手仿佛帶電,手走到什麼地方,就舒服到什麼地方。大魚的呻吟聲在溫暖的房間裏蔓延開來,她聽到耳邊的男人仍在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大魚覺得自己宛若置身於戲劇裏,耳邊淨是嗡嗡的人聲,光影變幻,人物更迭,身邊的男人也在不斷變換著角色。
大魚聽到自己在高潮中的聲音有些變形。她是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達到高潮的,隨後,四周的一切寂靜無聲,男人突然不知去向。
舞夜
張皓天躲在衛生間裏接小月的電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段時間,他神經有些緊張,時時刻刻擔心手機會響,有時,家裏來了一堆朋友在喝下午茶,他正在給大家講一個笑話,講到精彩處,兜裏的手機冷不丁地響了。
他隻好躲到衛生間去接,並故意把水龍頭開得嘩嘩直響,這樣好掩蓋一些他說話的聲音。
“喂?小月吧?你幹嗎,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個時間,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手機裏傳來藍小月懶洋洋的聲音。“人家剛睡醒嘛。晚上才上班,白天在家睡覺。這種生活挺適合我的。”
“你還沒離開那家歌廳呢?喂,小月,你聽我說,你必須盡早脫離那種生活,如果……”
門開了。浴室的滑動玻璃門沒有一點聲響,大魚就出現在張皓天麵前。大魚麵無表情冷冷地問:“誰的電話?”
張皓天把電話合上,結結巴巴地說:“噢,沒、沒誰。原來的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的電話至於躲起來打嗎?”
“我沒躲,這不是正好想上廁所,所以我……”
“好了好了,你快點,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馬上。”
浴室的門再次關上之後,張皓天跌坐到了馬桶上,他用手撐著頭,感到從未有過的委屈,他想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呀,連一點自由都沒有,連打個電話的自由都沒有!我憑什麼要陪著你,夜夜歡歌?我憑什麼要給你那些朋友講笑話,逗他們開心,憑什麼呀?可是,一轉臉,張皓天就像戴上了一張麵具,他從浴室出來滿麵春風,又續著剛才的情緒,樂滋滋給大家講起段子來。
滿室笑聲。到處都是明晃晃的陽光。這裏的日子真是舒坦。張皓天已經有點後悔,後悔自己不該沒事找事,把新的手機號告訴藍小月。那陣子躲她還躲不過來呢,現在可倒好,自己主動送上門去,人家不粘著你才怪。
手機繼續在褲子口袋裏閃個不停。那寶石般的紅光,穿透布紋的縫隙,透射到外麵來。他們都注意到張皓天的左手一直放在褲兜,像是要按住一個什麼東西。而那東西正在拚命掙紮、浮起,想要逃逸到外麵來。
晚上,這夥朋友還沒鬧夠,又一起湧到迪廳去玩。大魚情緒極好,臉被燈光照得一會兒綠、一會兒紫,她卷發的發梢有時遮蓋到臉上,有時又全被甩到後麵去。她擺晃身體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好像一尾魚,那麼靈活,那麼自然。張皓天站在她對麵,也是花樣百出地舞著,一會兒伸伸手,一會兒擺擺頭,心裏卻惦記著藍小月。晚上吃飯的時候,張皓天褲兜裏的手機又響過兩次,都是藍小月打來的,為了不引起大魚的懷疑,張皓天兩次都沒接。
他在迪廳裏一直想著小月,不知為什麼,這天晚上想得特別厲害。音樂的聲浪蓋過一切,麻木著所有人的神經,惟有張皓天還留有一絲清醒,他在跳舞的同時,預感到藍小月一定出什麼事了。
張皓天在洗手間裏跟小月聯係上了,她果然出事了,她在歌廳被幾個流氓打傷,現在正躺在醫院裏。在電話裏,小月用可憐兮兮的聲音問張皓天:“你能來嗎?能來看我嗎?”
張皓天說:“我現在很忙,我來不了。對不起……”
“你在拍戲啊?”
“是、是啊,我在拍戲。”
“你演什麼啊,是主角嗎?”
“那個什麼……一個配角,不值一提的。”
“配角也不錯啊,你現在演配角,下一部戲就該演主角了。太好了,皓天,我真為你高興……哎唷,好疼……”
張皓天的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來。為了不讓大魚發現,他迅速掛斷電話,回到沸騰的人群中去,他的眼淚一直往肚裏流,而燈光下他那張漂亮的臉,卻一直是微笑的。
他們跳舞、跳舞、跳舞,燈光在他們身上流過來,又流過去,就像液態的玻璃,玻璃附著在他們身體的表麵,五顏六色,華麗無比。張皓天更是仗著他英俊的外表,在那裏邊跳舞邊耍花樣,不要說搖擺身體,光是手上的花樣就數也數不清。他時而把手掌橫在眼睛前麵,然後隨著節奏一點點地拉開,拉開再合攏。時而又把一隻手高高揚起,忽悠忽悠在空中打著旋,仿佛在驅趕一群看不見的羊群。
漸漸地,他把什麼都忘了。一切的一切,煙消雲散。
大魚卻沒有忘記。
她還記得在溫泉酒店地產大亨房道明說過的話,他說他曾幾次撞見張皓天在郵局彙款。她是一個頭腦清楚的女人,這也是她能從一個成熟的作家轉變成一個成功的文化商人的重要條件。
大魚表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已派人去查了底單,結果助手傳過來的清單使她吃了一驚,幾個月來張皓天共彙出6萬元彙款,這麼多錢,他拿去幹什麼了?
還有一件事也讓大魚起疑心,有一天傍晚,她從外麵回來,從車窗裏親眼看見張皓天跟一個年輕女孩站在樓下說話,那女孩打扮的有點怪,身穿粉紅色的喇叭袖上衣,大冷的天,下麵卻穿了條極短的皮裙。張皓天大概是看到了大魚的汽車,就與那女孩慌慌張張地分了手。他以最快速度鑽進電梯,利用大魚在停車場停車的時間,趕在他前麵回到家中。
“我剛才看見你了。”大魚一邊摘著耳環,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