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白馬廣場(3 / 3)

母親

大魚開車帶著母親跑遍全城,為的是把那些在各大裝修城訂的潔具一一退掉。母親在精神方麵好像出了問題,今天想買這些東西,想得要死,明天又得想著法兒地去退,態度堅決,堅決要退。她這樣買買退退,增添了無數麻煩,使裝修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

大魚陪母親走在空曠沁涼、四麵由玻璃圍成的裝修中心,到處都是擦得晶亮的進口馬桶和進口浴缸,大魚仿佛看見幾百人同時上廁所的壯觀景象。到處都是玻璃和白色潔具,在這種地方呆久了,好好的人都會頭暈。大魚恨不得趕緊辦完事走出去,母親跟她的想法卻正好相反,她信奉“貨比三家”的古老說法,就算買一麵玻璃鏡子,她也要貨比二十多家才甘心。

大魚趁母親東挑西撿的工夫,到一旁給張皓天打電話,張皓天卻沒有開機。整整一天,都沒有他的消息,連個電話都沒有,大魚心裏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

母親在那邊倒又跟人家吵起來。人家說你這個老太太怎麼搞的,一會兒買、一會兒退,讓我們怎麼做生意呀。母親說太貴了呀,掙錢不容易你就不能再便宜一點,便宜一點我就買……大魚最看不得母親這副樣子,你看她裝出來的那個可憐相,又不是沒錢,幹嗎要這麼苦著臉四處求人?大魚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越想越生氣。大魚覺得陪母親出來買東西實在是太沒麵子了,她也是個有幾千萬身價的女老板,文化名人,母親買的所有東西都是由她買單,她希望母親隻挑她喜歡的東西就可以,不用管價錢,甚至母親挑些品牌好、價錢貴的東西,大魚反而更高興。

“又不是沒錢,掙錢不就是花的嘛!”

“什麼,你說什麼?”母親怒目圓睜,對女兒的觀點恨之入骨,“有錢也不能亂花呀,你就是挑也不挑,喜歡做冤大頭!知道嗎,他們看你有錢,就想騙你的錢!”

“一個馬桶才一千多塊,就是騙我,他們能騙去多少啊?”

“才一千多塊?馬桶還有三百多塊的呢,一千塊買三了。”

“媽,您這樣說就沒意思了,要是一個不買,那您不是更省錢嗎?您又何必這麼折騰呢。”

在一旁賣潔具的廣東人聽她們吵得有些不耐煩了,“你們倒是買還是不買?”

“那你能不能再便宜一點——”

大魚拽著母親的手讓她走。

“媽,咱們走,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我怎麼丟人現眼啦?噢,買東西跟人討價還價就是丟人現眼啊?我看你有了兩個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有錢怎麼啦?有錢也得省著點花,像你這樣大手大腳,有多少錢,早晚都得被小白臉騙光!”

母親的話刺痛了大魚,她停下腳步,目光冰冷地看著母親。半天,她才說出話來。她說:“你要再說這種話,你就不要做我媽。”

“瞧有點錢就把你神氣的!不做你媽就不做你媽,算我白養你了,你滾吧!”

大魚跟母親吵架,吵得臉都白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這麼大氣,以往也跟母親吵架,吵也就吵了,不會傷心成這樣。她是一個人離開的,她實在不能再跟母親走在一起,走在一起又要吵,母親叫她滾,她就滾吧。她把車倒出停車場,飛快地離開裝修城。車裏的空氣有點涼,她什麼音樂也不想聽,腦子裏空空的,就像空蕩蕩的道路。後來,她發現自己思路轉來轉去的,其實,隻在一條道路打轉,那就是張皓天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

去天津的火車

張皓天不在期間,大魚跟房道明去了一趟天津,去見一個投資人。房道明很有情趣地安排了火車,而不是駕車前往天津。他倆都好久沒坐火車了,一般去遠一點的地方都坐飛機,近一點的地方就開車去,幾乎已經遺忘了火車這種交通工具。

雖然是短途火車,但列車開起來之後,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大魚,她暫時忘記了現實生活中無數煩瑣的事,媽媽啦,張皓天啦,以及公司裏大大小小的事,他們都隨著列車的一聲長笛漸漸遠去,身邊都是陌生的人,隻有房道明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靜靜地看報紙。

“好久沒坐火車了,感覺真好。”

“你喜歡啊?喜歡以後咱們再去一個遠點的地方,不坐飛機,也坐火車去。”

“不知道為什麼,一坐火車,就想起小時候來了。”

“你小時候常坐火車啊?”

“不常坐,隻坐過一次。得不到的東西就特別想。”

“是啊。”

房道明放下報紙,從包裏拿出兩個玻璃杯,動手給自己和大魚各泡了一杯綠茶,茶的味道清香誘人,碧綠的葉子在杯子裏打著轉。房道明把兩個杯子放在窗口,陽光正好照在上麵,寧靜,安逸,神秘,那兩杯茶仿佛把他們帶到了一間屋子裏,那是一個有陽光的房間,他們坐在裏麵,麵對滿窗風景,靜默無語。

房道明說:“美娜,你在想什麼呢?”大魚笑道:“好久沒人管我叫於美娜了,連我自己差不多都忘了我的本名叫什麼了。”房道明用手轉著其中一隻玻璃杯,他凝視著那些茶葉,說:“別讓他們管你叫外號,那個外號挺難聽的。”

“是嗎?”大魚很認真地看著房道明,“我從來沒聽人說過‘大魚’這個名字難聽,倒覺得我的本名很俗氣呢。”

房道明的手伸過來,放在大魚右手的手背上。時間仿佛凝固一般,大魚的手輕微動了一下,但她並沒有縮回來,她的手一動不動地被他罩著,直到列車“當”地震動了一下,他們才分開。

“我、我還是喜歡叫你美娜。”

“喜歡你就叫吧。”

說完這話,兩人眼神有個交流,那是成熟男女間才有的眼神,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那杯茶還沒喝完,火車就已經到站了,大魚說:“這麼快就到了呀?”房道明眼睛亮亮地看著她說:“嫌快啊?說明我還不討厭。”“別老說這麼意味深長的話。”

在天津站有朋友的車來接,見到他倆自然又開了一番玩笑。大魚見房道明笑眯眯的,很是受用,她也不知道在電話裏房道明是怎麼跟人家講的。在外人麵前他表現得落落大方,既不過分親密,也不假意表現出距離感。大魚心裏暗自佩服房道明對事情的拿捏能力,忍不住拿他跟張皓天做比較,覺得張皓天在為人處事方麵,還是嫩了點。

在天津活動的三天時間裏,房道明隻有一次提到張皓天。那是他倆在朋友的帶領下參觀停在碼頭上的“基輔號”。“基輔號”是前蘇聯報廢的一艘航空母艦,巨大的船身猶如一間小型百貨公司,上麵賣什麼的都有,有仿古的打火機,有仿迷彩服的衣服,有錢幣做的全裸女,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手表。

大魚就在船上看中了一款用彈殼做的手表。她戴在手腕上試了試,覺得很別致。房道明在一旁看到了,搭腔道:

“給他買的?”

“誰呀?”

“別裝了。你跟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

大魚掏出錢包,對小姐說:“我買了,請包起來。”

房道明在一旁又道:“不讓我當回模特?我的胳膊也不比什麼人細吧?可以借你用一下。”

“你還想借我什麼?”大魚兩條彎彎的眉毛挑得老高。

“要不你都拿去吧!”

大魚嗔笑著:“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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