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留北覺得他是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可即便他已經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講完了，蘇燁還是沒有說一句話。雖說夷留北識人無數，但如今看著蘇燁的表情，還是不敢確定他心裏到底是什麼想法。蘇燁把江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夷留北是知道的，但他還賭蘇燁心中對許洛始終是有情，隻是這情有多深他便猜不透了。
“你後悔嗎？”好一陣沉默之後，夷留北才開口問道。
“後悔？事已至此，後悔還有什麼用？這些事情，朕會親自查明白到底怎麼回事，至於當年的誓言，朕還是會遵守，朕會盡自己一切能力補救。”蘇燁淡淡地說道。如果說一個平常人在一天之內接受到這麼多事情可能會不堪忍受甚至是怒火攻心，可他不是平常人，他從小便學會將一切都看淡，無喜無悲方可成大事。在剛剛沉默的那段時間裏，蘇燁已經想好了該如何去做。許襄不是說許洛沒死嗎？仙尊去世之前還囑咐他來盛澤尋找他姐姐。既然是仙尊所說，那麼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那日在流煙閣看到的宇文琰身邊的女子，他第一眼的時候也曾懷疑是不是許洛，可是他仔細觀察那女子的眼神，怎麼看都不像許洛。宇文琰曾被許洛戲稱“玉麵紅衣笑於三”，因著這個綽號宇文琰還發誓以後紅衣隻穿給許洛看。所以當蘇燁第一眼看到沒穿紅衣的宇文琰的時候便先入為主的以為那女子一定不會是許洛。
“如何補救？洛兒已經不在了。”夷留北好似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襄兒說過，他的姐姐沒有死。宇文琰身邊的那個女子，便是洛兒。”
夷留北一皺眉，他雖然知道南楚太子宇文琰與洛兒相交甚篤，卻隻是聽過他喜穿紅衣的癖好，從未見過他的人，所以那日在流煙閣自然不會將那一男一女放在心裏。
“在流煙閣，你見過，他未著紅衣。”
“好，既然如此，你該明白怎麼做。雪雖未化，但官道已能行走，我明日便回夷東。”說完這些，夷留北便要離開，當他轉過屏風的時候，忽然又頓足，回頭對蘇燁說道：“有朝一日，你若真能開創盛世，或者，成為一代明君，夷某便向你行君臣之禮。”
話畢，也不看蘇燁的表情，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琅軒裏，夷衡已依著夷留北的吩咐將行李收拾完畢。待夷留北回來的時候，他早就將雲姨也帶到了青琅軒。
“宗主。”二人見夷留北歸來，便向前請安。
夷留北並未多說，隻是囑咐二人早點歇息，不要誤了明日的行程。
“宗主……”雲姨見夷留北有了倦意，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屬下還有些東西落在了流煙閣要收拾……”
夷留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雲姨便退下了。
雲姨走後，夷衡也問道：“那司三公子呢？還要和我們一起嗎？”
“他心裏還是不服氣，且讓他留在這裏，待上元節過後，司家人自然會催他回去。”
夷衡告退之後，房中隻剩下了夷留北一人。因為今日蘇燁說的話，他突然想起昨夜看到的那雪中一幕。洛兒回來了，她為何帶著麵具，為何不與自己相認，這六年她又經曆了什麼？夷留北躺在床上想著這些，輾轉反側，他這樣決定究竟對不對，蘇燁當年傷害了洛兒一次，那麼這次呢？
同樣一個夜晚，在流煙閣裏卻是這樣一番景象。沒了雲姨的管束，眾人不再除了練戲就是排戲，也互相嬉戲玩鬧起來，閣中一片歡聲笑語。自然，這些都少不了於三和九娘這兩個活寶的功勞。兩人來流煙閣還不到兩日便和青衣混熟，而青衣的性子向來溫和隨性，招架不住這二人自來熟的熱情，不過慢慢也適應了。從景天山賞梅回來，九娘和於三便在閣中和眾人廝混在一起。除了傍晚時分，於三獨自出去了一次，包括青衣在內，大家都圍在一起猜拳鬥酒。火爐暖暖的燒著，屋內不斷傳來陣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