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奔喪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朱自清《背影》
2007年農曆臘月二十六，趙胡子客死牡紅江二哥家，享年四十八歲，死因肝癌加肺癌晚期不治。
終其一生，趙胡子與妻子兒女團聚的日子少得可憐。死後留給他們的也僅僅是保險賠償金和欠親戚朋友一屁股的債，而且是資不抵債，好在他臨死前特別囑咐要留給兒子趙小子4000元留下了，這是他留給兒子買一台電腦用的。舍此之外，留給趙小子的，還有臨終前，他那沒閉上的雙眼和再也說不出的內心想法。
早在一個月前，元旦過了沒多久，趙小子正在千裏之外的大學圖書館考研自習室裏奮鬥，準備不久之後的北京大學法律碩士招生考試。在學校裏準備考研究生的趙小子可謂信心十足，雖然春天還沒來，但是春節近了，他依然覺得春風得意，有底氣得很。原因其實很簡單，上大三的時候，趙小子就提前參加了一次法碩的考試，除了專業課準備不充分，英語、政治全是高分，總分距離麵試分數線也是相差無幾，經過一年的學習，趙小子的心情就跟考英語6級時的感受差不多。
大二的時候趙小子就一次性過了英語4級考試，跟往年不同，往年過了4級，隻發一個通過的合格證，60分跟90分沒什麼差別，從趙小子這級開始，改成成績單了，考都少分就是多少分。4級趙小子考過了，分不是特別高，屬於中上而已，在他自己看來這都是高中的英語底子打得好，上大學後就沒怎麼學過英語。
“6級我就考這一次，考不過就不考了。”從6級考場出來之後，趙小子跟同回宿舍樓的寶二爺吹噓道。寶二爺頗不以為然，想嘲諷趙小子一下，沒想到趙小子那瘦臉立馬嚴肅起來了，“老子肯定能過，到時候回高中跟學弟學妹們說說，高中好好學英語，上大學玩著都能過四六級。”聽趙小子說得這麼肯定，寶二爺心虛了，“咱就是來試試，感受一下氛圍，明年估計還得來。”
“你看到杜老師沒？他跟咱一個考場。”為了轉移話題，暫避趙小子牛逼哄哄的氣勢，寶二爺提起來他們的輔導員。趙小子當然知道，輔導員杜老師就在他旁邊的座位上考試，還跟他點頭打過招呼。
英語6級的結果出來那天，趙小子成了眾矢之的。整個文學院男生宿舍樓2樓B區一共就兩個人過了六級，其中之一就是他。羨慕嫉妒和恨包圍著趙小子。趙小子隻好搖搖頭歎聲氣，爬到床頭看刑法去了。
雖然準備得很充分，但是法碩考試前趙小子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不安的原因來自趙小子的母親隋唐。近一個月來，隋唐總是打電話給趙小子，而且時不時地就打一個，頻率比以往高太多，這本身就是反常的。更反常的是隋唐反反複複地提一件事，就是讓他去牡紅江看他的生父趙胡子，而且是盡快動身，一開始趙小子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在趙小子的成長過程中，趙胡子的缺位，讓趙小子心中難免有怨恨，而且這種怨恨之所以保持十幾年，當然少不了隋唐的耳濡目染般的灌輸和影響。在趙小子心裏覺得，最恨趙胡子的應該就是母親隋唐。隋唐的連翻催促，讓趙小子摸不著頭腦，問她催促的原因，隋唐也語焉不詳，趙小子就沒當回事，但是心裏隱隱約約也有了判斷，估計不是什麼好事。
很快，考研當天，謎底揭開了，趙小子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考研第一天，第一門政治考完之後，趙小子和大本在考場附近一家飯館吃飯。剛吃兩口，隋唐的電話就來了，催促他趕緊動身去牡紅江。趙小子不同意，“怎麼說也得讓我考完試吧，我都答應去了，禦寒的大衣都買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是不是東北我爸出什麼事兒了？”趙小子把自己的推測跟隋唐說了。隋唐也就沒瞞著，告訴趙小子他親爸趙胡子“快不行了”“肝癌加肺癌晚期，就等著見你一麵，一直沒咽氣。”
聽到這個消息，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不好的事兒，但是趙小子卻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不過他依然堅持考完試，但是他也知道，肯定考不上，因為他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