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桐末卻沒有回答,而是望著風間千景,“你的問題呢?”風間千景後退一步縮回牆角,這樣示弱的動作看在旁人眼中隻會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不回答浦原?”“不,這不是你的問題,你知道的,關鍵在哪裏,你提出關鍵,那麼他也就知道真相了。”染桐末手掌中的茶杯被她捏碎,滾燙的茶水濺了她一身,可她仿佛沒有知覺,隻是望著風間千景,“為什麼我會說那句話?為什麼我會用十年來克服一個夢?為什麼……”
“不他沒有,你知道的那隻是個夢,神之預言者出口成章即成事實,這不包括夢!”風間千景下一刻竄到她麵前,抓住她垂下的兩隻燙紅的手,動作十分強硬,“你說不出來,我替你說。在夢中你會毀了那個世界,不管是百年前、現在、百年後,隻會是一個理由……”是的,她會痛苦正因為她說不出口,‘出口成章既成事實’,更何況那關乎他……“紅發香克斯,死了。”
染桐末眼中淬滿的眼淚倏地滴落下來。
風間千景望著她此刻脆弱的神情,“而那刻起你注定孤獨一人,不死不滅,因為你有過承諾,你隻會被他殺死。這就是你的夢境。”
房間中此刻難以辨清哪個是哪個人的呼吸,漸漸的她開始哽咽抽泣,最後變成嚎啕大哭。她被灼傷的手掌覆蓋住她慘白無一絲血色的臉龐,風間千景看著浦原喜助有那麼一絲同情,卻夾雜著太多的恨意——‘她’在‘她’終於決定接受眼前這個男人時,再次將那個紅發男子的印象毫不留情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因為,終歸是紅發香克斯比浦原喜助重要。
所有人都在等著染桐末平靜下來,而或許是十年來經曆了太多次這樣的情節,染桐末捂住哭紅的雙眼,終於重新開口,“我怕我控製不住……他距離我第一次離開,老了十二歲。你不知道十二年的概念,我也忘了衰老的含義。”在場的誰又不是呢?染桐末光是等待浦原喜助就過了八十六年,那不是八十六秒數數就能度過。可是那麼漫長的歲月很難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可是紅發香克斯,不一樣。
“可是你知道麼…就連…就連…最甜美的夢,我也隻是夢到我們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奢求過他能壽終正寢。他長於船,必定死於船。別看我,即使這成為現實,也不會因為我的預言。”這就是屬於紅發香克斯的信仰,他摯愛他的船,他的大海,如果讓他心甘情願投身黃泉,他隻會希望大海是他的戰場。
“他三十七了,哪怕他蒼老到八十歲我也願意陪同,可是那可能麼?”染桐末歎口氣,“這個世界,隻能有一個結局。”
“你通過‘夢’,就聯想到了末世。”平子真子蹙眉。染桐末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夢境的德語是創傷,一次性創傷。夢境是一次性創傷,創傷製造出怪物,而怪物需要製裁,你不同意這種說法麼?”
浦原喜助此時隻感到悲哀,這個女人,她看到了一切發展的結果但並不打算阻止,因為在她看來那是真正的合情合理。如果單單那樣還好,而她,此刻將自己當成了會滅世的怪物。
沒有人回答不同意,更沒有人回答同意。
“別輕易……別輕易談論生死。”浦原喜助說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這絕對不是他想要說的。而染桐末搖了搖頭,“最初人生老病死,抑或雷電等自然災害;接下來人們發明了火,火焰,能夠奪人性命;之後是鍛造的鋼鐵,鑄造的刀劍;□□火炮;再到□□,甚至是災難一般威力萬倍的氫彈。為什麼我談死亡,因為這難道不是輕輕鬆鬆的事?不是心理上的輕鬆,隻是或許你能或許你不能,這是一句話能毀滅的世界。”這是染桐末一句話可以摧毀的世界,憑什麼?當你回頭,滿坑滿穀的戰利品,沒人會欣喜,是的,沒有人。
“夢境是一次性創傷,就像是戰後難以恢複的創痛。時間不能磨平它,是的不能,因為我們都知道那注定是結局,而我並不打算更改。”染桐末在發呆,“這是最後一次,你知道的小千,你替我說出了那些話,我不能說出口。你替我說出來,我認清了現實,就不會在去鑽牛角尖。哪怕我已經糾結了十年。”
“我告訴我自己,我要成為一個好人。我這句話沒有人有任何理由嘲笑。我要成為好人,像怪獸一樣活著,還是像好人一樣死去?既然我有選擇,那麼我盡力像好人一樣活著。這是我做出的決定,也是你們可以為之鬆一口氣的決定,因為……不,所以我遏製這種能力。”
“你沒問過他,你最後會是什麼結局?”風間千景看著她晦澀地說道,染桐末輕笑,“我問了,我當然問了。而結局……”染桐末的視線望向浦原喜助,她看不懂這個男人眼中浮現的決絕,可是那又怎樣?這難以阻隔最後的結局
“我當然會死在他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