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我家幹什麼？”朽木白哉看著那個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開著小差的女人，對她的印象再次下降到了極致。他覺得這個女人簡直刷新了他認識人的不要臉的底線，明明之前他已經在那麼多人麵前不給她麵子了，而她居然還好意思一聲招呼不打就進了他們家。
染桐末看到來人，後知後覺拍了下腦袋，“哦不，我光想到你們家的櫻花釀了。”她說著倒是沒有再掛著往常的笑容，那臉色細看也是繃得嚴肅，與朽木白哉倒是有些相似。
染桐末不掛笑意，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發冷。朽木白哉這一刻才意識到，或許這女人整天掛著麵具一般的笑容，並不單單隻為了讓旁人覺得她快樂，而是為了讓旁人笑的心安。她活得太久，身上更是自帶著刀的鋒利無常，她不笑時眼眸給人一種所視之物全為死物的感覺，那份周身的氣息就連用渾不在意形容都太過仁慈。
朽木白哉這一刻竟覺得寒冷，他望著那雙不帶一絲情感的眸子，頓悟這大概是因為這女人笑時眼睛就自覺不自覺眯起，那弧度太過柔和，以至於讓人們忽略了那眼中究竟是否真正染上笑意。
他這一刻終於發現，她真的不算是‘人’。
染桐末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倒是也懶得去反駁，“小子，你給我一壇你們家的櫻花釀，我指導你的劍法。”這個稱呼聽得朽木白哉皺眉，實際上，不單單是因為朽木家少爺受到質疑，也因為這女人看著實在並不比他年長。
“朽木家從不缺老師，我也早就不用旁人指導了。”朽木白哉冷冷道。染桐末挑眉，“可朽木家也從不缺美酒。你缺實戰經驗，我陪你練習；我缺壇美酒，你給我準備。這不是一舉兩得麼？”
朽木白哉冷哼一聲，“看起來你此刻真是閑的慌，或者有火沒處發泄？”染桐末煞有介事點點頭，“可不是麼。”這樣說著她向前走了幾步，從陰影中走出來，在月光下她的身型顯得那樣瘦削，索性又攢起慣常的笑容，“吾名紅姬，自詡靜靈庭，劍術第一。這可不能當成笑話聽。”
她此刻低垂著頭，朽木白哉無法看到她的眼，他不知那是否是依舊的冰寒，但大抵這種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他皺了皺眉，從身後房間抽出兩把淺打，隨意甩給她一把，之後向前走了幾步，擺出進攻姿勢。
染桐末對於這一場景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許多年前，那個淡金色碎發的少年手裏拿著早就了熟於心的書卷，斜靠著床榻看她煮茶，又好像看到那少年與她拔劍對立時眼中的閃光，亦或者那晚他站立在自己與平子真子中間讓她為之一顫的堅實的背影。
染桐末思維不受控製地發散著，朽木白哉看到這裏更是氣急地朝著刀飛奔過來。染桐末下意識地一擋，卻被朽木白哉角度刁鑽戳到了手腕。淺打是未開光的刀刃，卻依舊還是刀刃，那閃著光芒的刀就那樣直愣愣紮進了染桐末的手骨，當她意識到這一事實時，還未感受到痛苦。
“這就是靜靈庭劍術第一？不愧是自詡。”朽木白哉知道這一下似乎戳進了動脈，倒是未曾拔出刀刃。染桐末聽到他的毒舌，大腦不受控製般又發呆地想起了浦原喜助問她是否欺騙的神情。朽木白哉看到這裏險些氣笑了，“你是想要我費了你另一隻手麼？”
染桐末這才將視線集中在受傷，甚至險些被廢的右手。她仿似沒有痛苦，又似乎不會流血地緩緩抽出那遲鈍地刀刃，將它在她淺色衣擺上擦拭，就像是沒看到噴湧而出的血液。“開始吧，朽木。”
朽木白哉看到這裏常年皺起的眉繼續加深，可既然這女人不惜命他自然也犯不著擔憂。所有人都知道染桐末的速度是一頂一的厲害，可這女人既說比試劍術，倒真的沒使用丁點瞬步。她握刀的依舊是受傷的右手，雖然朽木白哉知道她左手同樣遊刃有餘。
染桐末的手腕還在滴血，那擦拭血滴的衣袖早就被大片血液蓋住。高等貴族都有潔癖，朽木白哉本該覺得這一幕該死的惡心，可他此刻卻隻知那是極佳的美感。她的眸子深處甚至都似乎浮現了一抹血色，在下一秒朽木白哉的持刀同樣被相同手法挑掉，卻並未傷到分毫。
“小子，你還做不到收放自如麼？”染桐末將刀刃撇回給朽木白哉。
“你不知道我那是故意的？”
“那你聽不出我這是在諷刺你？”染桐末挑挑眉，連看都不看右手一眼。
她或許，就是想要那隻手臂，廢了算了。
朽木白哉心想,卻看著那女人扭頭離去。或許她需要的從不是放鬆，而是痛楚。
“染桐末，”朽木白哉的嗓音在晚間聽著那樣的清冷，“跟我去拿櫻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