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鬧鍾毫無預兆地喧囂了起來,金屬指針顫抖著指著黑色的8,床上的徐岩用力打了個哈欠,手指摸索著把鬧鍾的按鈕摁下去。

又等了很長時間,徐岩終於不情願地把自己從床上拖了起來,打著嗬欠,眼睛帶著缺乏睡眠的紅腫,懶懶散散穿上了拖鞋,摸到衛生間。

星期天的早晨總是會盡量拖後,以至於有人戲稱星期天早晨的太陽是11點左右升起的,徐岩往牙刷上邊擠著牙膏,邊哼著歌。想著這一天怎麼打發過去,去辦公室下點電影看也不錯,反正在住的地方樓上樓下合用一條網線,平時除了聊個QQ就幹不了別的了。

徐岩快速地刷完牙,正要把牙刷放回去,他看見鏡子裏他的背後有一個女人。

“你居然還在這裏!”徐岩真的有些驚奇了,這不是那個東西的風格,特別是這種充滿了執念的新死魂魄,對於它來說更是異常的美味。在它出現以後,徐岩覺得這個女人的魂魄估計早就被它吞噬了。

“我躲在這個小房間裏,那個怪物沒有發現我”女人瑟縮著,身上的衣服也顯得皺巴巴的,看起來非常沒有精神。

這下徐岩也皺起了眉,心裏有些明白怎麼回事了。

“想知道強子在哪裏嗎?”徐岩問。

女人猝然睜大眼。

徐岩指了指她腳下。

女人莫名其妙地往下看,“恩?啊!”她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聲音尖利的仿佛剪刀剪碎玻璃。

她看到自己的小腿空蕩蕩的,下麵什麼也沒有。

“我這是怎麼了!我的腳,我的腳呢!”女人發瘋似的用力揪著褲子,露出了青紫的、露著白骨的小腿。

“你早就死了,你的強子也應該早就離開了這裏。”

女人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腿,“腿……我的腿……”

徐岩見狀搖了搖頭,放下手裏的東西出去了。

人死如燈滅,肉身如油,魂魄如燈焰,油之將涸,焰與之俱滅,絕大多數的人在死後魂魄多不過留存數息,人死而魂魄留存不去的情況極為罕見,而且這種充滿了執念的魂魄一般來說都是殘缺不全的,他們往往隻能記得臨死前抑鬱在心不能忘卻的事情,彷徨反複,時隱時現,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幹涉生人,這就是民間所說的“作祟”。

一般來說即使是這種殘魂,也無法長久地留存世間。因為陰陽有別,人世間的勃勃生氣對他們來說如同蝕骨**,一個青壯年的血氣之勇就能驚走積年老魅,何況是城市這種人口高度密集的地方。

可這個女人的魂魄健全,毫無傷損,在日間現身也沒有任何虛弱的跡象,就連那種東西都沒有對她下手——這絕對不是什麼沒有發現她那麼簡單,畢竟個體執念的力量雖然強大,但還沒有強大到這種逆天的地步。

“想找到強子嗎?”徐岩問。

鏡子裏的女人呆呆看著自己露在外麵的小腿骨,仿佛沒有聽見徐岩的話,徐岩也不著急,就忙著自己的事情,一時間小屋裏很安靜。

“不知道,”女人終於抬起頭,臉上的迷茫不見了,眼神冰冷平靜,仿佛整個換了個人似的,“好像不想了,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我不知道怎麼就忘記了,現在我想起來了,不用再找了。”

故事是個很平淡的故事,這個女人和她口中的強子來這個城市打工,強子在一家公司做銷售,這個女人沒有上過什麼學,就在一家夜總會做陪酒,故事到這裏的時候還是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日常,但有一天,強子不見了,這個女人剛開始並沒有太在意,但是一兩個星期過去了依然沒有音信,這個女人去他上班的公司,打電話給他認識的所有人,全都沒有結果,沒有人知道強子究竟去了哪裏。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要去赴朋友的聚會,看來你們最後聯係上了。”徐岩問。

女人笑了一下,笑容了帶了些淒厲,“那個聚會,我確實已經去了,有人冒充強子給我發了短信約我去郊外的一個地方,後來我就死在了那裏。”

“你想象不到,我當時多麼的高興,根本沒有想到太多就打車過去了,那個地方很偏僻,等我到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沒想到到了那個地方等著我的不是強子,是幾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男人。他們也尋找強子。”

“看起來他們下手很重,你的腳就是他們砸斷的嗎?”

“他們用錘子砸爛了我的腳。後來他們問不出什麼東西,就用繩子把我勒死了,埋在那間屋子的地板下。”

“你男朋友應該是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徐岩歎了口氣,“不然這些人也不會動這麼大的陣仗。”

“你時間已經不多了,有什麼心願嗎?”徐岩問,“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可以幫幫你。”

女人冷笑了一聲,笑聲殊無善意,“心願,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殺我的那些畜生,把我受的罪一樣一樣都給他們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