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宙洗完了一大摞盤子,擺放好,一轉頭,就看到了母親單貞,兩人鼻子幾乎碰到一起。
“媽媽,”柳生宙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你來啦。”
“你累啦?那今天就別去了。”母親似笑非笑地道。她手裏拿著幾卷黃紙,看來是要去丈夫墓前拜祭。
“我必須去,”柳生宙搖搖頭,“那是我爸爸。”
母親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地道:“好吧。”
兩個人剛打開門,就看到了司科特和沙祖。八目相對,都有些不知所措。
“柳生太太,我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司科特先開口道,“為我的司機那天莽撞的行為。”
柳生太太平和地笑了笑,跟上次唾沫橫飛的潑婦簡直判若兩人:“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過去的事有時候也必須要提,比如剛發生不久的兩宗殺人案。”司科特直直注視著她的眼睛道。
柳生太太淡淡地反問道:“你們認為我是殺人凶手?”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司科特指指她手中的黃紙,“再比如您要拜祭已故三年的丈夫。有些事情不論過去多久,如果有必要的話就都得提一提。我們開門見山,第一個死者馬魯洛先生跟您之間有過多次爭執,是嗎?”
柳生太太抬起手腕看看表,用商量的口氣問:“我們可以邊走邊說嗎?”
司科特點點頭。
一行人走出中華餐館,柳生宙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母親身後。
“老實說我的脾氣的確不太好,動不動就張口傷人,但對待馬魯洛這種遊手好閑,成天隻會騙吃騙喝的二流子,我怎麼罵他都一點兒也不過分。”
“他總是白吃不給錢?”
“那倒不是。他如果賭贏了,可以在我店裏花掉幾百澳元,而且這種情況下通常他很高興,說不定還會給服務員小費。不過一般來講,他的手氣都不是很好,總是一文不名,來我的店裏吃一些便宜的菜,然後就死皮賴臉地賒賬。我已經對他很寬容了,對其他的顧客我都是當場要他們把賬付清。但話又說回來,他往往會在連續賒賬以後突然闊綽起來,一次付清以前的欠款,最長的間隔也不會超過兩個月。鬼知道他的錢是打哪兒弄來的,反正最終要消費在我的店裏,我也懶得理會是否幹淨。”
“到他死為止,賒了多久的賬了?”
“也就兩三個星期吧。”
“他多久來你們店一趟?”
“三天之內最少來兩趟。”
“他死的那天來過嗎?”
“來過。是在下午四五點鍾左右。”
“那麼,”司科特睥睨著柳生太太的眼睛,“你們倆還像往常那樣吵了一架?”
“正是這樣。”柳生太太毫不避諱他灼灼的目光,“但我認為他這種無賴臉皮比地球還厚,能承受同類任何形式的攻擊甚至是核打擊,不會因為我罵了兩句就想不開跑去死。”
“當然,他不是自殺的。”司科特信步走到前麵,“他是被蛇一類的動物咬死的。這一帶沒有蛇,而玻利家養著蛇。”
柳生太太不以為然地提示道:“但玻利家也死了人。”
“這不能作為玻利家沒殺人的證據。”司科特還要說下去,可柳生太太卻停住了——在她身旁,是一座中國式的墳墓。她在墓前跪了下來,渾濁的眼神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憤懣與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