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給一家雜誌當記者,雜誌銷路不大,編輯也從不認為我的大量稿件可以刊用,所以,正如作家通常所碰到的那樣,我的一番辛苦,得來的隻是痛苦。然而,碰到了這種情況,我的辛苦就是其自身的回報。

多少年來,我任命自己為暴風雪和暴風雨的監督員,忠心稱職;同時又兼檢查員,不是檢查公路,就是檢查森林小路和交叉通道,確保它們暢通無阻曰我還檢查溝壑上的橋梁,保證它們完好,一年四季可以通行,公眾的足跡證明,這些道路和橋梁具有很高的效用。

我還照看城裏那些容易受驚的野獸,它們常常跳出柵欄,給忠於職守的牧民帶來不少麻煩。我也留心農場上人跡罕至的各個角落,但我卻總是拿不準約那斯或所羅門今天是否在田裏工作;反正這又不關我的事。我還給黑果木,沙櫻,蕁麻樹,紅鬆,黑,白葡萄和黃色紫羅蘭澆水,要是不澆水,這些植物在幹旱季節就會枯萎。

總而言之,可以毫不誇耀地說,我這樣幹了很久,恪盡職守,做好我的工作,直到後來事情越來越明了,鎮上的人根本就不願將我列在市鎮官員之列,也沒有給我一個掛名的職務,讓我享受一點微薄的津貼。我發誓我的賬記得非常仔細,卻從沒有人查對,更不用說有人承兌,付錢,結賬了。好在我也沒有將此放在心上。

不久以前,一個四處流浪的印第安人來到我家附近一個有名的律師家中兜售籃子。“你們想要籃子嗎?”他問道。回答是院野不,我們不要。”“什麼!”印第安人一邊出門,一邊叫道,“你是想餓死我們嗎?”看到他那些勤勞的白人鄰居生活這麼好,一那位律師隻要將論證之詞編好,然後就像玩魔術一樣,財富和地位就會隨之而來一這個印第安人自言自語道:我要做生意,我要編籃子,這是我能做的事。他以為籃子編好了,他的責任也就完成了,下麵的責任該是白人的了,輪到他們來買這些籃子了。他卻沒有發覺,要想讓別人來買你的籃子,你得使人感到所買的籃子是值得的,或者說至少讓他懂得這個道理,要不你就做些別的讓人感到值得買的東西。我也曾編過一個質地精巧的籃子,但是還沒有好到讓人感到值得買的地步。然而,我一點也不覺得我編籃子是得不償失,我研究的不是如何讓人來買籃子,恰恰相反,我研究的是如何避免非得出售籃子。人們稱讚並視為成功的那種生活,其實隻不過是生活中的一種。我們為什麼要誇大一種生活,而去貶低別的生活呢?

我看到我的市民同胞們巳不大可能在縣政府辦公大樓裏給我謀求一個職位,也不會給我一份副牧師的工作或其他的什麼生計,於是隻好另謀出路,比以往更加專心地將臉轉向了森林,我對那兒的一切更為熟悉。我決定馬上開始經商,動用我手上的一點微薄積蓄,而不必等待什麼通常所需的資金。我到瓦爾登湖去,既不是為了過得節儉,也不是去揮霍,而是去經營一些私人業務,盡量減少麻煩,省得因缺乏業務常識,又沒有生意頭腦而一事無成,給人一種既慘又傻的感覺。

我一直在努力,想養成嚴格的商業習慣,這種習慣是每一個人都必不可少的。如果你是和天朝帝國做生意,那麼隻要沿著海濱,在某個塞勒姆港口,設個小小的會計室就夠了。你可以出口本國生產的各種土產,什麼冰啦,鬆木啦,還有一些花崗石啦,統統用本地貨輪運出。這些都是很好的生意。凡事你要親自過問。你要兼任領港員和船長,業主和保險商;你要買進,賣出,還要記賬;收到的每一封信都要過目,發出去的每一封信都要自己起草或審閱;日夜監督進口貨物的卸貨工作,幾乎與此同時,你還要到沿海各地去跑一跑一船貨最多的時候往往在傑西口岸卸貨,一你得自己做發報機,不知疲倦地跟地平線聯絡,同時還要和駛向海岸的所有船隻通話;向需求不斷的海外市場穩穩地發送商品曰要熟知市場行情,了解各地的戰爭與和平狀況,預測貿易與文明的趨勢曰要利用一切探險得來的成果,走新的航道,運用一切航海技術上的進步一還要研究航海圖,確定各個暗礁、新的燈塔和浮標的位置,對數表要再三校對,因為計算稍有疏漏,那麼本應到達友好碼頭的船就會觸礁,一就像拉·貝魯斯的神秘命運一要步步緊跟宇宙科學,研究上至漢諾和腓尼基人,下至現在,所有偉大的發現者、航海家、大冒險家和商人的一生;總之,你得時時記下艙裏的貨物,這樣你才能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境地。什麼利潤啦,虧損啦,利息啦,淨重計算法啦,這些問題使人殫思竭慮,要想精確地測定所有這一切,非得有各方麵的知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