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湖濱的最後一個冬天,還有一位備受歡迎的來客,這事我決不會忘記,有一次,他穿過村子,頂著雨雪,夤夜前來,直到從林中看到我的燈光,和我度過了幾個漫長的夜晚。他是最後一批哲學家中的一員,一是康涅狄格州將他推向了世界,一他先是幫這個州推銷商品,後來他宣布推銷他自己的頭腦,一邊宣揚上帝,一邊貶黜人類,隻有頭腦才能結出碩果,就像堅殼裏麵才有果肉一樣。我想活人當中,隻有他的信仰最堅定。他的言語和態度表明,一切要比人們了解的要好得多。隨著時代的推移,隻有他不會感到失望。眼下他沒有什麼計劃。不過盡管他此刻多少受點冷落,但是隨著他的時代的到來,大多數人意想不到的法規就會生效,一家之主和統治者就會向他征求意見。
看不到清澈的人是多麼盲目啊!
人類的一個忠實朋友,也可以說是人類進步的惟一朋友。一位老凡人,或者不妨說一位不朽之人,懷著不知疲倦的耐心和信仰,將鐫刻在人類軀體上的形象一一加以澄清,而人類之神此刻巳麵目全非,僅僅成為一座座歪斜的紀念碑。他才華出眾,待人熱情,擁抱過孩子、乞丐、瘋子和學者,各種思想兼納並蓄,從而給他的才華增添了寬度和雅致。我想他應該在世界公路上開設一家旅館,讓全球的哲學家雲集於此,他的旅館招牌上應該寫著:“招待的是人,而不是他的獸性。悠閑安逸,心智平和,真誠地尋找正確道路的人,請進。”我的熟人當中,恐怕就數他神誌最清,心計最少;昨天和明天一點沒變。從前,我們一起散步,談話聊天,完全將世界拋諸腦後,因為他不受世界任何製度的束縛,是個生來自由的人。無論我們拐到哪條路,天地似乎都要交彙,因為它給風景增添了美麗。一個身著藍衣的人,其最合適的屋頂就是反映其清澈的蒼穹。我看不出他如何會死;大自然也不會丟下他不管。
我們彼此吐露了自己的思想,就好像將木片拿出來晾幹,我們坐下來,將這些木片一一削碎,試試我們的刀鋒,同時欣賞著鬆木中淡黃色的紋理,我們滿懷敬意,輕輕地涉水而過,要不我們就平平穩穩,攜手並進,這樣一來,思想之魚就不會嚇得逃離小溪,也不會害怕岸邊垂釣之人,而是來去莊重,仿佛掠過西天的雲彩,珠母似的白雲一會兒彙集,一會兒又消融。我們在這兒工作,修訂神話,潤飾寓言,建造空中樓閣,因為大地提供不了優秀的基礎。偉大的觀察者!了不起的預言家!與他聊天真是新英格蘭之夜的一大享受。啊!我們進行了如此的談話,詩人和哲學家,還有我提到過的老移民,一我們3人一我們的談話擴大了我的小屋,震得它霍霍作響;我不敢說,在大氣壓力之上,每一英寸圓弧圈承受了多少磅的重量,但是它巳經開了縫,需要塞進很多乏味的話,才能阻止日後的泄漏,幸好我巳讓人揀了不少這類麻絮。
另外還有一個人,跟我度過了一些美好的時光,令人久久難忘。這個人住在村中自己的家裏,但時時跑來看我,除此之外,我在那兒再也沒有什麼朋友了。
跟在別處一樣,有時候,我也期待著從不來訪的客人。《毗瑟拿·往世書》說過:“黃昏時分,一家之主應該立在院子裏,花上擠一頭奶牛的時間,等待客人的到來,如果他願意,他也可以多等一會兒。”我常常恪盡職守,殷勤等待,但是擠整群奶牛的時間都過去了,也沒看到城裏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