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遂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大序,奉祭祀。”有詔遺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吉。”於是公卿大夫同奏曰:“古者天子封後父百裏,尊而不臣,所以重宗廟,孝之至也。
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裏。”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複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思念,得托肺腑,獲爵土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供朝貢,不須複加益地之寵,願歸還所益之田。”太後許之。有司又奉:“故事聘皇後,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辭讓,受四千萬,而以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複言:“今皇後受聘,逾於群妾無幾。”有詔複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複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
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竦相善。竦者,博通士也,為崇草奏稱莽功德。崇奏之曰: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修,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被諸父赫赫之光,財僥勢足,無所悟意。然而折節行仁,克心複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惡衣惡食,陋車駑馬,妃匹無二,闔門之內,孝友之德,眾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惠於故舊,篤於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公之謂矣。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於長有大逆罪,不之敢私,建白誅討。周公誅管、蔡,委子鴆叔牙,公之謂矣。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董宏,希旨求美,造作二統,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後,不宜在乘輿幄坐,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則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圖。”公之謂矣。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後欲立僭號,憚彼麵刺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讒賊交亂,詭辟製度,遂成篡號,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朝政崩壞,綱紀廢弛,危亡之禍,不墜如發。《詩》雲:“人之雲亡,邦國殄悴。”
公之謂矣。當此之時,宮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結仇中山,則必同憂,斷金相翼,借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征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賴公立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運獨見之明,奮無前之威,盱衡厲色,振揚武怒,乘其未堅,厭其未發,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刺,雖有樗裏,不及回智,雖有鬼穀,不及造次,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旋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禍。《詩》雲:“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則有功。”公之謂矣。
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邰令邯,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公之謂也。公卿鹹歎公德,同盛公勳,皆以周公為比,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
公之謂也。將為皇帝定立妃後,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後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而公惟國家之統,揖大福之恩,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於德不嗣。”公之謂矣。自公受策,以至於今,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國,遵儉隆約,以矯世俗,割財損家,以帥群下,弭躬執平,以逮公卿,教子尊學,以隆國化。童奴衣布,馬不秣穀,食飲之用,不過凡庶。《詩》雲:“溫溫恭人,如集於木。”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公之謂矣。
克身自約,糴食逮給,物物卬市,日闋無儲。又上書歸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錢獻田,殫盡舊業,為眾倡始。於是大小鄉和,承風從化,外則王公列侯,內則帷幄侍禦,翕然同時,各竭所有,或入金錢,或獻田畝,以振貧窮收贍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魯公儀子不茹園葵,公之謂矣。開門延士,下及白屋,屢省朝政,綜管眾治,親見牧守以下,考跡雅素,審知白黑。《詩》雲:“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公之謂矣。比三世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塚宰職,填安國家,四海輻湊。靡不得所。《書》曰:“納於大麓,烈風雷雨不迷。”公之謂矣。是上世之所鮮,禹、稷之所難,而公包其終始,一以貫之,可謂備矣。是以三年之間,化行如神,嘉瑞疊累,豈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賢之致哉!故非獨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虛矣。是以伯禹錫元圭,周公受郊祀,蓋以達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為天下紀,觀公功勳,為萬世基,基成而賞不配,紀立而褒不副,誠非所以厚國家,順天心也。高皇帝褒賞元功,相國蕭何邑戶既倍,又蒙殊禮,奏事不名,入殿不趨,封其親屬十有餘人。樂善無厭,班賞無遴,苟月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孫戎位在充郎,選由旄頭,壹明樊噲,封二千戶。孝文皇帝褒賞絳侯,益封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錄軍功,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繈褓,皆為通侯。孝宣皇帝顯著霍光,增戶命疇,封者三人,延及兄孫。夫絳侯即因漢藩之固,杖朱虛之鯁,依諸將之遞,據相扶之勢,其事雖醜,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勝之威,未嚐遭時不行,陷假離朝,朝之執事,無非同類,割斷曆久,統政曠世,雖日有功,所因亦易,然猶有計策不審過征之累。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勞,然猶皆蒙邱山之賞。課功絳、霍,造之與因也,比於青戎,地之與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當上與伯禹、周公等盛齊隆,兼其褒賞,豈特與若雲者同日而論哉!然特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誠惑之。臣聞功無原者賞不限,德無首者褒不檢,是故成王之與周公也,度百裏之限,越九錫之檢,開七百裏之宇,兼商奄之民,賜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旗,封爺之繁弱,夏後之璜,祝宗卜史,備物曲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禮。王曰:“叔父,建爾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謂不檢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