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子都者,東海人也,莽末起兵鄉裏,鈔擊徐、兗界,眾有六七萬。更始立,遣使降,拜子都徐州牧。光武狼貝奔信都時,任光嚐假稱劉公將城頭子路、力子都兵百萬眾,從東方來擊諸反虜。
城頭子路,姓爰名曾,字子路,起兵盧城頭,故號為城頭子路,寇掠河、濟間,眾至二十餘萬,亦降更始雲。力子都為其部曲所殺,餘黨相聚,與諸賊會於檀鄉,因號為檀鄉。檀鄉渠帥董次仲始起茬平,遂渡河人魏郡清河,與五校合。
初吳漢率眾擊檀鄉,有詔軍事一屬大司馬,而大司空王梁,輒發野王兵。帝以其不奉詔敕,令止於所在縣,而梁複以便宜進軍。
帝以梁前後違命,大怒,遣尚書宗廣,持節即軍中斬梁。廣不忍,乃檻車送京師。既至,赦之。光武於功臣嚴而不峻,恩而不溺,惟始終保全,賢於高祖遠矣。其功臣食邑大國四縣,餘各有差,下詔曰:
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臾之欲,忘慎罰之義。惟諸將業遠功大,誠欲傳於無窮,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栗栗,日慎一日。其顯效未酬,名籍未立者,大鴻臚趣上,朕將差而錄之。
博士丁恭議曰:“古帝王封諸侯,不過百裏,故利以建侯,取法於雷,強幹弱枝,所以為治也。今封諸侯四縣,不合法製。”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嚐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乃遣謁者,即授印綬。策曰:
在上不驕,高而不危,製節謹度,滿而不溢,敬之戒之,傳璽子孫,長為漢戒。
先是檀鄉、五樓賊,入繁陽、內黃,又魏郡大姓,數反複,而更始將卓京謀欲相率反鄴城。帝以銚期為魏郡太守,行大將軍事。
期發郡兵擊卓京,破之,京亡入山,追斬其將校數十人,獲京妻子。進擊繁陽、內黃,複斬數百級,郡界清平。盜賊督李熊,鄴中之豪,而熊弟陸,謀欲反城迎檀鄉。或以告期,不應,告者至三四,期乃召問熊。熊叩頭首服,願與老母俱就死。期曰:“為吏儻不若為賊樂者,可歸與老母往就陸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陸,與同詣鄴城西門。陸不勝感愧,自殺以謝期。期嗟歎,以禮葬之,而還熊故職。於是郡中服其威信。
帝使岑彭擊荊州,下犨、葉等十餘城。是時南方尤亂。南郡人秦豐據黎邱,自稱楚黎王,略有十二縣;董訴起堵鄉;許邯起杏;又更始郾王尹遵,乃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未有言,沉吟久之,乃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擊之?”賈複率然對曰:“臣請擊郾。”帝笑曰:“執金吾擊郾,吾複何憂!大司馬當擊宛。”遂遺複與騎都尉陰識,驍騎將軍劉植,南度五社津擊郾,連破之。月餘,尹尊降,盡定其地。引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汜降,屬縣悉定。
時宗室劉永據梁地,自稱天子,結連東海董憲,琅邪張步。帝欲遣將征之。忽聞赤眉盡焚西京宮室,發氣園陵,帝大驚曰:“克賊殘暴至此耶?”乃更封大司徒鄧禹為梁侯,食四縣,敕速定關中。
又聞延岑反漢中,擁兵關西,關西所在破散。帝曰:“鄧司徒何能定此。”時偏將軍馮異,擊破陽翟賊嚴終、趙根,乃遣異代禹討之。
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乘輿,七尺玉具劍,敕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鬥,然好虜掠,卿本能禦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頷首受命,引兵而西。複以王梁為中郎將,使北守箕關。赤眉如何暴亂,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赤眉敗諸將平南
且說馮異為人謙退不伐,嚐敕吏士,非交戰受敵,常行諸營之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進止皆有表識,軍中號為整齊。
每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
光武破邯鄲時,部分諸將,各有配隸,軍士皆言願屬大樹將軍,光武以此重之。散任以西征,異所至皆布威信。宏農群盜稱將軍者,十餘輩,皆率眾降異。後赤眉東走,異拒之不得東。
初赤眉入長安,盆子居長樂宮,諸將日會論功,爭言歡呼,拔劍擊柱,不能相一。三輔郡縣,遣使貢獻,兵士輒劫奪之。又數虜暴吏民,公卿肴亂,動相辯鬥,而兵眾輒逾宮斬關,入掠酒肉。
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獨與中黃門共臥起。劉恭見赤眉眾亂,知其必敗,自恐兄弟俱禍,密教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建武二年正月朔,崇等大會,盆子乃下床解璽綬,叩頭曰:“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吏人貢獻,輒見剽劫,流聞四方,莫不怨恨,不複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必欲殺盆子以塞責,無所避死。誠欲諸君肯哀憐之耳。”言罷涕泣噓欷。崇等及會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複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裏且滿。得二十餘日,赤眉貪財物,複出大掠。城中糧食盡,遂收載珍寶,因大縱火燒宮室,引兵而西,過祠南郊,車甲兵馬,最為猛盛,眾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與更始將軍嚴春戰於郿,破春,殺之,遂入安定、北地。至陽城、番須中,逢大雪,坑穀皆滿,士多凍死,乃複還。發掘諸陵,取其寶貨,遂汙辱呂後屍。凡賊所發,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