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東漢演義(17)(1 / 3)

“如卿言,反複勝耶?”然雅信援,遂遣長子恂隨歙入質。援因將家屬隨恂歸洛陽。

卻說囂將王元見囂專心內事,憤曰:“天下成敗未可知也。”遂說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敗壞,大王幾無所措!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說,棄千乘之基,羈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計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強,北收西河、上郡,東收三輔之地,按秦舊跡,表裏河山。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穀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弊猶足以霸。要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勢,即還與蚯蚓同。”囂心然元計,雖遣子入質,猶負險厄,欲專方麵。因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數世然後定。意者縱橫之事,複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願生試論之。”彪字叔皮,扶風安陵人。性沉重好學,年二十餘,避更始之亂,入天水,從囂,囂素重之。因對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製,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到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因竊位號。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鹹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傑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必複興,已可知矣。”囂曰:

“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當複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羈之,時民複知漢乎?”彪乃為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曰:

昔堯神舜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於稷、契,鹹佐唐虞,至於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子之符,故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由是言之,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夫餓饉流隸,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

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厄會,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烹醢分裂,又況幺麼尚不及數子,而欲暗奸天位者乎?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伏劍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四者,帝王之分決矣。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陣,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群策異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眾,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悟,超然遠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拒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冀,為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祿其永終矣。

卻說隗囂矜己飾智,每自比西伯,覽班彪之論,心知其是而不能納。乃與諸將議,欲稱王。鄭興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猶還兵待時,高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囂乃止。

後又廣置職位,以自尊高。鄭興複止囂曰:“夫中郎將、大中大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製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囂病之而止。

興,河南開封人,更始時拜涼州刺史。赤眉入關,興乃西歸隗囂,而恥為之屈,嚐稱疾不起。適囂遣子恂入侍,將行,興因恂求歸葬父母。囂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秩禮。興入見囂曰:“前遭赤眉之亂,以將軍僚舊,故敢歸身明德。今為父母未葬,請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為餌,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囂曰:“囂將不足留故耶?”興曰:“將軍據七郡之地,擁羌故之眾,以戴本朝,德莫厚焉,威莫重焉。居則為專命之使,入必為鼎足之臣。興,從俗者也,不敢深居屏處。因將軍求進,不患不達,因將軍求入,何患不親,此興之計不逆將軍者也。興業為父母請,不可以已,願留妻子,獨歸葬親。”囂令與妻子俱東。

帝征為大中大夫,於是隴中遊士長者,多引去者。

申屠剛,文帝時丞相申屠嘉之後,平帝時為郡功曹。見王莽專政,隔絕帝外家,甚不平之。及舉賢良方正,因對策極言其失,中有數語,激切之至,如“人無賢愚,莫不為怨,奸臣賊子,以之為便,不諱之變,誠難其慮。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陛下宜昭然覺悟,而遣使者征中山太後,置之別宮,令時朝見。又召馮、衛二族,裁與冗職,使得執戟,親奉宿衛,以防未然之符,以抑禍患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內和親戚,外絕鄙吝。”雲雲。

書奏,莽令元後下詔,使罷歸田裏。後莽篡位,剛遂避地河西,轉入巴蜀,往來二十許年。及是聞隗囂欲背漢而附公孫述,乃說之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叛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躬聖德,舉義兵,恭行天罰,所當必摧,誠天之福,非人力也。將軍本無尺土,孤立一隅,宜推誠附順,與朝並力,上應天心,下酬人望,為國立功,可以永年。嫌疑之事,聖人所絕,以將軍之威重,遠在千裏,動作舉措,可不慎歟?今璽書數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沒身不負然諾之信,況於萬乘者哉!今何畏何利,久疑如是?猝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願反複愚老之言。”囂不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