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人生的探索1(2 / 3)

寂靜的夜晚,當睡神擁抱了大地萬物,唯獨我難以入眠——我有時唱歌,有時歎息。多麼傷心!失眠折磨著我,可是我在戀愛啊!而愛情的脾氣是不喜歡睡眠的。

這就是我的生活,隻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是這樣消磨歲月。

美麗的錯誤

——寫給年輕母親的信

◆席慕蓉

張秀亞女士在她的一首詩裏,寫出了一個極美的境界,這首詩是這樣的:

小白花,

像一個托著牛奶杯子的天真,

孩童到處傾灑著;

風吹來,小杯子一歪,

又灑出去一些。

剛看到這首詩時,覺得心裏好像非常幹淨了,然後,才忽然省悟到:我怎麼從來沒有用這樣的一顆心來對待過我的孩子呢?

不是嗎?當幼小的孩子拿著杯子歪歪倒倒地走過來的時候,我不是都隻會緊張地瞪著他,生怕他會把杯裏的東西灑潑出來嗎?而若他真的灑了,我不是每次都會很大聲地斥責他嗎?就算有時能夠控製情緒,不嚴厲地對待他,可是,每次不也是趕快地拿出抹布東擦西抹地,很強烈地暗示了他:“我在做一件錯事嗎?”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呢?

和我的沙發、我的地氈比較起來,我孩子的價值當然應該高出許多許多。可是,每次孩子把牛奶灑在沙發上或者地上的時候,我不是都很快地把孩子趕在一邊,然後,很心疼地去收拾殘局嗎?在那一刻,孩子眼中氣急敗壞的媽媽,不是好像愛沙發、地氈多過愛孩子嗎?

不過,我並不是說,從今以後,在孩子打翻東西的時候我都會鼓掌叫好,並且很快樂地叫他再來一次,好讓我能再欣賞一次。

我隻是提醒自己,這是上天賦予幼兒的一個特殊的權利。當然,我仍然會急急忙忙地去收拾,我也許仍然會告訴他說:他犯了錯了。可是,我在心裏,我要感謝上蒼,感謝它能讓我享受做慈母的幸福。而在我眼裏,我要溫柔地安慰我的孩子,他是犯了錯了,可是,他犯的是一項“美麗的錯誤”。

人生有好多不同的階段,在每一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特色,我們既然可以欣賞老年的慈和,中年的成熟,青年的美麗,兒童的天真,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欣賞幼兒的失誤呢?

他不會好好地拿杯子,他不會好好地拿湯匙,他若跑得快就常會跌倒,他若說得急就常會說錯。可是,在那樣幼小的年紀裏,他所有的失誤不都是為了惹你憐愛?不都是為了告訴你,他一刻也不能離開你嗎?你有軟軟的雙腳、軟軟的雙手以及一顆軟軟的心,需要我們給他永遠不嫌多的愛和安慰,需要我們所有的陪伴。

而當有一天,當他走路不再跌跤了,當他把杯子拿得很穩了,當他口齒非常清晰了的時候,他就不再“那樣地”需要我們了。

當然,他仍是你的兒女,可是他已經開始往自己的路上走去了。他需要的扶持越少,就表示他將離你越遠。若他有了悲傷,已不是母親的一個擁抱或者一次親吻可以安慰得了的;若他有了恐懼,母親的懷中也不再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有些事情,已非慈母的力所能及了。當然,他仍然會不斷地做錯事,可是,那些錯誤就將是一些真正的錯誤,不再如幼兒時所犯的那樣溫柔和美麗了。

前一陣子,孩子還小的時候,我和所有年輕的母親一樣,覺得我在數著曰子,我們常說:“再熬兩年,等孩子上幼兒園就好了。”

或者:“等孩子都上了學,我就苦出頭了。”

今夜,我才發現,我們都在浪擲著上蒼給我們的最好的一段時光。在這段時光裏,我們原來可以好好地享受孩子給我們的每一刹那和我們給孩子的每刹那,這原來該是整個世界的一個開始,最最單純與無私的施與愛,這樣的愛,在以後的日子雖將變得比較稀少了。

親愛的朋友,讓我們來做一個快樂的慈母吧。在這封信的最後,讓我再引用張秀亞女士的一段文字來與您分享:

“有時,偶爾我為一些日常的瑣事而抑鬱時,牆外傳來巷中孩童的不分明的語聲,夾雜著純真的歡笑,每使我莞爾,而想到了那句詩:

上帝,孩子的眼中有你!”

大地震顫溶入我的心律

◆泰戈爾

下午我坐在碼頭最後一級石階上,碧澄的河水漫過我的赤足,潺潺窣去。

多年生活的殘羹剩飯狼藉的餐廳遠遠落在後麵。

記得消費安排常常欠妥。手頭有錢的時光,市場上生意蕭條,貨船泊在河邊,散集的鍾聲可惡地敲響。

早到的春曉喚醒了杜鵑;那天調理好弦索,我彈起一支歌曲。

我的聽眾已梳妝停當,橘黃的紗麗邊緣掖在胸前。

那是炎熱的下午,樂曲分外倦乏、淒婉。

灰白的光照出現了黑色鏽斑。停奏的歌曲像熄燈的小舟,沉沒在一個人的心底,勾起一聲歎息,燈再沒點亮。

為此我並不悔恨。

饑餓的離愁的黑洞裏,日夜流出激越的樂曲之泉。陽光下它舞蹈的廣袖裏,嬉戲著七色光帶。

淙淙流淌的碧清的泉水,融和子夜誦讀的音律。

從我灼熱的正午的虛空,傳來古典的低語。

今日我說被撥弄的生活富有成果——盛放死亡的供品的器皿裏,凝積的痛楚已經揮發,它的獎賞置於光陰的祭壇上。

人在生活旅途上跋涉,是為尋找自己。

歌手在我心裏閃現,奉獻心靈的尚未露麵。

我望見綠陰中,我隱藏的形象,似山腳下微波不漾的一泓碧水。

暮春池畔的鮮花凋敗,孩童漂放紙船,少女用陶罐汩汩地汲水。

新雨滋潤的綠原莊重、廣袤、榮耀,胸前簇擁活潑的遊伴。

年初的颶風猛扇巨翅,如鏡的水麵不安地翻騰,煩躁地撞擊環圍的寧謐——興許它驀然省悟:從山巔瘋狂飛落的瀑布已在山底啞默的水中屈服——囚徒忘掉了以往的豪放——躍過巉岩,衝出自身的界限,在歧路被未知轟擊得懵頭懵腦,不再傾吐壓抑的心聲,不再急旋甩拋隱私。

我衰弱、憔悴,對從死亡的捆綁中奪回生命的叱吒風雲的人物一無所知,頭頂著糊塗的壞名聲踽踽獨行。

在險象環生的彼岸,知識的賜予者在黑暗中等待;太陽升起的路上,聳入雲際的人的牢獄,高昂著黑石砌成的暴虐的尖頂;一個個世紀用受傷的劇痛的拳頭,在牢門上留下血紅的叛逆的印記;曆史的主宰擁有的珍奇,被盜藏在魔鬼的鋼鐵城堡裏。

長順蕩著神王的呼籲:“起來,戰勝死亡者!”

擂響了鼓皮,但安分的無所作為的生活中,未蘇醒搏殺的獷悍;協助天神的戰鬥中,我未能突破鹿砦占領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