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一(1)(2 / 2)

焦柳急了眼,拚命吼叫著:別跑!你們往哪兒跑!你們都給我站住!

焦柳還沒有吼完,就被一頭牲口給撞倒在地上,差一點兒沒滾進冰河裏。

焦柳從地上爬起來,也不顧頭上腫了臉上青了,跑過去拽住一個昏頭昏腦不知該往哪兒跑的民工,喝令他站下,不許亂動,然後叫過警衛班長,要他趕緊指揮警衛班的戰士把四下裏跑散的民工都給抓回來。

民工是給抓回來了,但民工好抓,牲口卻不好抓。牲口聽不懂人話,根本不聽勸,尤其是在它們炸了窩的時候,尤其是彈片仍然在四處橫飛的時候,它們不光不聽勸,它們還專和人過不去,你要去抓它它就又踢又咬,而且它們又踢又咬還是好的,更多的時候它們根本不給你被又踢又咬的機會。它們在河邊這種泥濘的地方,跑起來比美式十輪卡車還要快,你根本無法追上它們。問題是現在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地方,這一輪炮過去了,中間會有幾分鍾的間隔,等間隔過後,更猛烈的炮擊還在後頭。

焦柳急得要命,他急得都恨不得給那些四下裏狂奔著的牲口跪下來,磕頭叫祖宗了。

小姨這個時候出現在河岸上。

小姨帶著一支戰地鼓動隊,剛剛從前線下來,送一批傷員往後方戰地醫院去。小姨一見那種情況,就下令鼓動隊的人停下,幫忙把傷員安置在河邊安全的地方,再幫這支被打散了的彈藥運輸隊把河裏的箱子和人撈起來。

牲口們四下裏逃竄的時候,小姨站在河岸上,她將兩隻手指塞進嘴裏,一鼓腮幫子,河岸上立刻響起一聲悠長的哨聲。

那聲口哨有如刮過冬日冰河上的春風,從容地追逐著四下裏逃竄的牲口,那些四下裏逃竄的牲口聽見了口哨聲,都停止了狂奔,站了下來,豎起耳朵朝河岸這邊看,然後它們低下了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慢慢地都回到了河岸邊,讓人們重新套上了籠頭。

焦柳簡直看呆了,他懵懵懂懂地站在河岸上。一直等到他的人在那裏整理好馱子,並且跑過來向他報告時,他才從夢中驚醒。

焦柳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媽的,女人也會吹口哨,神了!然後朝站在河岸上的小姨跑去。

焦柳跑近了,站住了,接著又吃了一驚,他發現那個吹口哨的女人非同尋常,她明眸紅唇,天然姿色,十分美麗,她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那種美麗。這一回,他用了更長的時間才回過神來。

焦柳說,謝謝你,我是某縱民工部部長焦柳。

小姨大方地朝焦柳立正、敬禮:首長,某縱某師某團鼓動隊隊長梅琴向你報到!

焦柳握住小姨的手。他覺得小姨的那隻手和別人的手不一樣,小姨的手握在手中像是有生命,像是會說話,他握著它,半天舍不得放開。

焦柳結結巴巴地說,原、原、原來咱們是一家人。

半年以後,焦柳通過各種方法找到了小姨,並且和小姨結了婚。

焦柳是一位紅軍時期參加革命的幹部,他快人快語,辦起事來相當幹練,從不拖泥帶水,而且他是一個看準了目標就決不放棄的人,這一點在他向小姨求婚的時候已經充分地表現出來了。

焦柳在見到小姨之後,回去就對民工部政委說,我操,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和我見到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我得娶她做老婆。

政委不相信地說,老焦你不要吹牛,她又不是放在那兒等著你的,你說娶她做老婆你就娶她做老婆呀?你忘了王子娟的事情了?王子娟你不也說過這樣的話,結果呢,你不是也沒搞成?

焦柳不以為然地說,這件事怎麼能和小王的事相比呢?小王的事情不一樣,小王是劉副師長先看中的,我是先說過要娶她的話,然後才知道了劉副師長的想法。我知道了劉副師長的想法當然不能和他爭,我是到得晚了,我還是大義讓賢,是講階級兄弟情誼。

政委開玩笑說,那這回你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