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十七(1)(2 / 3)

我很生氣他竟這樣說小姨,那是我聽見過的最惡毒的話了。我覺得小姨根本不該生他這個兒子,他這個兒子真不像是她生出來的。他還啃我的鴨頭,他還那麼大方地把沒啃光的鴨頭丟掉,他還說我不替他想,這令我更加的氣憤。

我說,你放屁!

焦建國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紅紅的,掛著血絲,這使他更像一頭孤獨的狼。有時候我覺得焦建國就是一頭狼,一頭讓人牽掛的狼,讓人心痛的狼,你不可能不時時處處想著他,你也不可能不時時處處提防著他。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提防住他。他看了我一眼,收回目光,然後他十分疾速地從路邊站起來,揮拳給了我一記。他的拳頭打在我的下頦上,把我手中的紙袋打飛到老遠,袋裏的鴨頭滾落到地上。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撲過來,開始用腳猛踢我。

我氣壞了,從地上爬起來,抹一把鼻血,也不管鴨頭怎麼樣了,攥緊拳頭朝他撲了過去,和他扭打成一團。

那一次我們狠狠地打了一架,直打得髒水亂濺,塵土飛舞。要不是有一個警察老遠地看見了,朝我們走過來,嚇得我們撒丫子跑掉,我們極有可能把那一架打到天上去。

那一次的結果是,我被焦建國打得很慘,鼻青臉腫,牙根鬆動,眼睛腫成了一條縫,整整三天沒能睜開。

這種結果是很正常的,如果打架,狼一般總是贏的,不管他是怎樣地讓人牽掛和心痛著。

在偽造“革命曆史”被揭穿、魯輝煌和小姨大吵一架的事情發生之後,魯輝煌一直懇求小姨原諒他,不要拋棄他,他願意做牛做馬地服侍她。在他和小姨大吵一架之後,他並沒有把自己的玩具收拾好,抱著它們離開小姨。他不願意離開小姨,不願意去別的地方玩,他隻願意和小姨玩,他迷戀和小姨之間的那種遊戲。假造曆史的事被揭穿,魯輝煌受到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這對他的打擊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說,他的政治前途差不多給毀掉了。但魯輝煌是一個十分執著的人,從某種角度講,他和小姨一樣,不會計較別人怎麼說,也不會計較一時一事的得失,相反,別人的說法,前途中的阻礙,有時候甚至會成為他和這個世界對抗的理由,並最終成就他。

魯輝煌沒有搬出去,仍然住在家裏。他知道他的那番話傷害了小姨,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小姨同樣也傷害了他,甚至她對他的傷害比他對她的傷害更重。魯輝煌並不計較這個,他不計較他對小姨的傷害和小姨對他的傷害,不計較所有在他的追求中發生著的傷害。他不斷地給小姨解釋,向小姨道歉,請求小姨的原諒。有好幾次,他都撕下臉皮來,跪在小姨床頭,痛哭流涕,要小姨看在他們相愛的分上,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們重新開始,讓他能夠重新向她奉獻出他的愛。

小姨不知道該怎樣對付魯輝煌。她不知道應該拿他怎麼辦。小姨有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有一種不想說話的感覺,有一種對生活中的一切都陌生到極致的感覺。她不願去想發生在她和魯輝煌之間的那件事,不願去想在那次爭吵中,魯輝煌究竟說了一些什麼。她同時拒絕和魯輝煌做任何交談。她甚至沒有失望、沒有氣憤、沒有苦惱,有的隻是腦子裏的一片空白。小姨好幾次下班回家,進門時見到了魯輝煌,都用一種迷惑的目光看著他,好像她想不起來他是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家裏?她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