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十七(1)(3 / 3)

在幾天的冷戰之後,小姨恢複過來,向魯輝煌正式提出,要他搬出這個家。

小姨說,你有自己的宿舍,你可以搬到你自己的宿舍裏去住。

魯輝煌不肯。魯輝煌說,我已經解釋過了,我反反複複地說,我說過那是急了眼,那不是我心裏真要說的話,我都說到這個分上了,我都給你下跪了,你還要我怎樣做才行?

魯輝煌給小姨下跪了,但他決不肯搬出去住。他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他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他給小姨做了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裙,他把這一切都做完之後,就守在家裏,等著小姨回家來。他坐在那裏,或是站在那裏,他的英俊的臉上是一種痛到了極度的痙攣,是一種悔到了無處再可以悔的神傷,它們在每一個點燈時分出現在小姨家的窗台前,讓所有有意無意看到的人們都為之欷歔。

人們搖頭,說,怎麼會是這樣呢?

人們後來又說,不是這樣,又能是怎樣呢?

小姨和魯輝煌再度成為人們矚目的焦點。在幾年前的那場婚姻風波消失之後,小姨和魯輝煌又一次為人們創造出新的話題,而這一次的話題正是前一次話題的延續,它恰恰證實了人們當年的判斷是正確的。那是一場畸形的婚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人們當年正是這麼認定的。這樣的結局早在預料之中,隻是當事者迷,他們看不出來這一點兒,或者事情恰恰相反,當事者並不迷,他們看出了這一點兒,他們看得很清楚,卻非要孤注一擲,拿著明眼的犧牲做悲壯的殉道。但不管怎麼說,這樣的結局仍然是令人傷感的,人們都具有同情心,不會光顧著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是否具有前瞻性,是否預料到了未來。即使一番好心未必能被領受,人們仍然對當事者表示出深深的遺憾。他們私下裏說,嗨,這個魯輝煌呀,好端端的,非得把自己的前途和日子都毀了才算完,何苦呢?

母親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情的。母親一聽說這件事就急壞了,跑去找小姨。母親先對小姨說,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告訴我呢?接下來,她和人們說的話就沒有什麼兩樣了。她一個勁地說,怎麼會弄成這樣?怎麼會弄成這樣?好端端的日子,非得毀了才甘心嗎?

母親去找小姨的時候,小姨正在工作。小姨麻利地處理著手中的文件,沒有答理母親。她在母親說那些話的時候打了好幾個公務電話,然後又起草了一份報告,直到母親發火了,說,梅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怎麼才能算個頭?小姨才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來看著母親。

小姨說,姐,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更不知道怎麼才能算個頭,這一切我都不知道。

母親看著小姨。在她的眼裏,那是一個糊塗透了的小姨,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小姨。母親突然間感到那是一件沒有希望的事,是一件已經結束掉的事。母親說,那你要怎麼辦?

小姨反問母親,你說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