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十七(2)(1 / 3)

母親說,夫妻間吵架打架,這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我和你姐夫,我們不是整天打來打去,我們都打了幾十年了,不是也沒有怎麼的嗎?不要把這種事看得太嚴重,人家小魯已經向你承認錯誤了,你要給人家一個機會,回家去,好好過日子。

小姨說,姐,我們沒有吵架,我們也沒有打架,這一點也不正常。

母親有些煩躁,說,小妹,事情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事情有那麼嚴重嗎?怎麼每一次事情到了你這裏,都會變成這個樣子?一點兒完全不起眼的事,你非要那麼認真,非要把它弄得不可收拾才算完?老實說,我過去還覺得你的命不好,怎麼老是遇不到好人,怎麼老是坎坎坷坷,現在我才知道,不是你的命不好,不是你坎坎坷坷,是你太和自己過不去,太和別人過不去,這樣下去,多好的命能經得住你折騰?

小姨看著母親。她坐在她的辦公桌後麵,身板兒筆直。有一刻,她把頭低了下去,兩隻手交叉地放在辦公桌上,後來她抬起頭,捋了捋頭發,很平靜地對母親說,姐,你回去吧,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母親氣壞了。她真的走了。她拎了自己的包,一摔門,從小姨的辦公室裏出來,下樓,出了文化局的院子,一路上自言自語地說,我不管了,我幹什麼要管?我就看一看,我不管又能怎麼的?

小姨和魯輝煌一直那麼僵持著,小姨抵製著魯輝煌,魯輝煌又不放棄,兩個人就像是兩匹在懸崖邊上對峙著的馬鹿,誰也甩不開誰,誰也征服不了誰。

事情到了最後,還是由魯輝煌把它做成了。

那天下班後,小姨不想回家,她在辦公室裏滯留了很長時間。清潔工一間一間地掃地拖地,把整棟大樓打掃完了,門房也來過好幾次,挨著檢查每個辦公室的門是否關好了,然後關上大樓裏的燈。小姨看出門房已經有了明顯的疑惑,想問又不好問,知道文化局辦公大樓裏沒有留宿的規矩,自己再待下去,也不能待到第二天天亮,看著天色已經很晚了,就收拾了東西,拎上提包,鎖了門,下樓來,走上早已空寂無人的大街。

小姨沒有乘車,慢慢地往家走,回到家時已是很晚了。推開家門一看,魯輝煌還沒睡,在外屋裏喝酒,手裏拎著個酒瓶子,也沒有什麼菜,桌子上擺了一碟漬糖蒜,基本上沒有動。人是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那裏,就差沒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小姨沒吃晚飯,也沒胃口,看見魯輝煌那副樣子,更加反胃,也沒有心思答理魯輝煌,去衣架旁掛好提包,脫了外套,去廚房裏倒了一杯水,靠在那裏,慢慢地喝下肚,放了水杯,進了衛生間,洗漱後徑直走進臥室,脫衣上床,把被子拉過來,人捂在被窩裏,在燈下看書。

小姨看了一會兒書,正準備睡,魯輝煌推開門,歪歪倒倒地進來了,腳下站不住,把一張椅子帶倒了,想要去扶,人沒站穩,差點兒沒滑下去。

小姨看了看他,冷冷地說,屋裏沒你的被子,你的被子在外麵。

魯輝煌撐著站在那裏,也不說話,臉色紫紅著,眼睛直直的,喘著粗氣,好像要把一肚子的酒壓著不讓湧出來,又好像要憋足了勁變成一頭野獸。

小姨發覺魯輝煌的情緒不對勁,放下手中的書,說,你幹什麼?

魯輝煌說,我,我不在外麵睡了,我得睡,睡回來。

小姨再拿起書來,冷冷地說,你喝醉了。

魯輝煌說,我是喝,喝醉了,那又怎麼樣?

小姨有些厭煩地說,廚房裏有涼開水,去喝兩杯,醒醒酒,把門給我帶上。

魯輝煌說,我不喝涼水,我要你,起,起來和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