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裏海市很重視培養藝術人才,每年都舉辦一次大型藝術交流活動,當然,主角都是愛好藝術的學生們。這一屆,東方墨是美術組的評委,今天晚上,藝術節閉幕式,東方墨被邀請到場,和幾位藝術家一起筆會,慶祝此次活動圓滿落幕。
地點是本市一家豪華的展覽中心。一樓大廳裏,四張桌子拚在一起,鋪上氈子就成了個巨大的畫案。東方墨與其餘三位畫家各站一邊,俯身揮毫潑墨,身後則簇擁著一堆人,畫家們每畫一筆,後麵就有人嘖嘖稱奇、連連叫絕。
連日來發生的事情令東方墨心神俱疲,他的心早就不在畫畫上麵了,此刻不得不硬著頭皮胡亂塗抹,還好自己主攻的是現代水墨,既然是現代的,那麼看不懂隻能說你不夠現代。
一張鬥方宣紙上畫了幾團墨跡,有大有小,有深有淺,隨後又在空白處點了幾個紅點和黃點,東方墨草草簽下自己的名字,蓋章的時候卻是很認真,或許正是過於認真了,所以才把名章蓋反了。
似乎一切紕漏都沒有人看出毛病來,東方墨放下筆,很快就有人把大作掛在了牆上,一大票人像蒼蠅一樣圍過去,指手畫腳,傳進東方墨耳朵裏的大多都是頌揚之詞。
東方墨喝了一口水,他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他知道剛才畫的那張畫簡直就是垃圾,甚至還不如垃圾,可自己有名了,隨便點幾個墨點也能賣錢。唉,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是個殺人犯,那還會有人再錦上添花嗎?
世態炎涼,或許他們更擅長落井下石。
東方墨舉起紙杯又喝了一口水,眼角餘光似乎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個背影過於細長,佝僂著腰,細細的脖子探出老遠,站在人群裏,正指著東方墨的畫跟人口沫橫飛地白話著。
東方墨悄悄躲在一個大花籃後麵,他從心裏討厭那個人,甚至不想見到他,他就是圈子裏的敗類,前妻的弟弟--紅黴素。
東方墨把紙杯丟進花籃中,轉過身,走出門,還不能離開這裏,因為市裏的領導還沒來。他站在門外抽出一根煙,吸了一會兒,就覺得身後有隻幹枯的大手按在自己肩膀上。東方墨隨之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狐臭夾雜古龍香水的味道,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那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姐夫,最近還好嗎?”紅黴素套話道。
“還好,以後別叫我姐夫了,給外人聽去了不太好。”東方墨皺著眉說。
“沒問題,姐夫,對了,你站在這裏等人嗎?”
“不,我出來吸根煙,你忙你的去吧!”說著,就朝屋裏走,沒想到卻被紅黴素拉住了胳膊。
“姐夫,陪我去趟廁所吧。”
東方墨冷冷地一笑,隨口說:“開玩笑嗎?上廁所用得著我陪,難道你還怕廁所裏有鬼……”當他說到“鬼”這個字時,心裏竟然抽搐了一下。沒想到紅黴素的臉一下子拉長了,本來那張臉就長,加上故意擴大的鼻孔,看起來活脫一張大驢臉。
“姐夫,你看出來了?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紅黴素神頭鬼臉地問。
“啊?!你什麼意思啊,我不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東方墨十分謹慎地問。
紅黴素瞪大眼睛左右搖擺自己的頭,好像身邊站著看不見的人,而後壓低了嗓子才說:“姐夫,我不瞞你,最近我真的撞邪了!”
仿佛一股陰風從東方墨的領口鑽進衣服深處,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別亂說好不好,快三十的人了,還疑神疑鬼地信這些。”可是,東方墨卻又有一絲好奇,頓了頓,還是問道,“你撞的哪門子邪啊?”
“姐夫,廁所在樓上,上麵黑糊糊沒有一個人,我憋不住了,你陪我上廁所我就告訴你!”
於是,東方墨不得不跟著紅黴素走進電梯,當電梯的鐵門關閉的那一刻,東方墨還沒能預料到,不幸即將發生在眼前。
雖然有幾盞走廊燈亮著,但二樓依舊很昏暗,廁所在走廊的拐角處,東方墨沒有跟過去,隻是站在電梯口等著紅黴素。
電梯對麵有扇門,用紅色皮革包裹著,就像電影院裏的那種隔音門,其實,那個房間本來就是個小型的放映廳,能容下五十個人,文化節歌舞比賽時,都會選在這裏。
不知為什麼,東方墨一見到門,心裏便會立刻滋生出沒來由的恐懼來。
一扇門虛掩著,露出一道幽深的縫隙,東方墨當然不會無聊到推開門看一看,說實話,他現在已神經衰弱,沒那個膽量了。
嘴裏那根煙吸到了煙屁股,他轉個身麵對電梯門,伸出右手去摸煙,本想續上一根,就在這時,耳中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咯吱咯吱,吱呀吱呀……
東方墨急忙轉過身,四處掃視,嘴裏還叼著沒點燃的煙。
那聲音沒有了,他朝前走兩步,看了看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紅黴素看來是在蹲坑,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他想下去,可覺得這樣太不仗義了,況且他還想聽聽紅黴素所謂撞邪的經過,因為他仿佛覺得和紅黴素有種同病相憐患難兄弟的感覺。
這時,輕微的聲音又傳出來,東方墨看到了,是放映廳的那半扇門在慢慢地晃動,難道是風?可這室內哪兒來的風啊?!
強烈的好奇心暫時戰勝了恐懼,驅使著東方墨一探究竟。
一直走到放映廳門口,他的手按在門上的皮革上,軟軟的很有彈性,而後緩慢推開門,合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裏麵很黑,東方墨知道腳下是一排排的坐椅,也是紅色的,但靠背很低,坐的時間長了脖子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