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說:“給你做完餛飩我就坐在沙發上等你,十點多鍾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然後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的夢……”
在東方墨的逼視下,小花不得不把那個夢說了出來,夢雖然不長,但恐懼立刻充斥了東方墨每一個毛孔。
小花說,夢裏就是這間客廳。她站在客廳裏,心中像堵了一團棉花,悶得透不過氣來,她隻得拚命呼吸,很快,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鑽進鼻孔裏,那種味道很特別,像是鐵鏽的味道。
空氣裏的鐵鏽味更濃了,她皺了皺眉,這房子沒有這麼老啊,怎麼水管會鏽得這麼厲害?順著鐵鏽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她發現浴室的門半開著,裏麵有燈光,側耳去聽,隱隱間有水聲流動。
難道裏麵有人洗澡?可是……洗澡為什麼不把門關上呢?小花不知不覺走過去,本想替裏麵的人關上門,至於浴室裏究竟是誰在洗澡,她卻一無所知。
誰料就是那不經意的一瞥,令她全身觸電般地一顫。她在門縫裏看到一隻手,手是那麼蒼白,白得看不出一絲生命的痕跡。一種力量讓她推開門,小花看到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畫麵--蓮蓬頭的水還在嘩嘩地灑著,有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仰麵躺在白色瓷磚地上,從腦後滲出的鮮血把那白皙的裸體勾勒得更加醒目。躺在地上的女人,用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小花,滿是血汙的臉上帶著一抹詭異至極的微笑。
小花就在這一秒醒過來,她蜷縮在沙發上看了看浴室的門,裏麵黑咕隆咚,由於剛才的噩夢太真實,東方墨又遲遲未歸,小花實在是在屋裏待不下去了,她更不敢進書房去睡覺,於是就隻能跑到外麵,她覺得漆黑的夜晚或許比這間屋子安全。
噩夢講完了,小花抬頭看了看東方墨,麵前的男人已經虛脫得如同一堆稻草,或許輕輕一碰他,他就會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東方老師,你怎麼了?”小花輕聲問。
東方墨點點頭,又搖搖頭,但依舊麵無表情戳在那裏。
這一夜,東方墨都不知道是怎麼過去的,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床,怎麼脫掉的鞋子,他隻是瞪大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一直熬到了天亮。
小花形容的場景在東方墨的腦子裏無數次浮現出來,而且逐漸立體化、真實化,他甚至聞到了那股像鐵鏽一樣的血腥味,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真實得就像在他家的浴室裏真的發生過,而且殺死那個女人的凶手,恰恰就是他自己。
東方墨不明白,如果在失憶前殺過人,為什麼自己沒有坐牢呢?
如果小花沒有敲響臥室的門,東方墨或許會一直躺在床上忘記了上班。
“東方老師,粥煮好了……”小花的聲音從門外傳出來。
過了好半天,東方墨才眨了眨眼睛,頭重腳輕地走下床來。他拉開門,抬頭一看,心裏一緊,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小花的臉。
小花長得有點老相,農村的孩子不是嬌生慣養,或許都這樣。她又紮上了馬尾辮,那張臉很瘦削也很白,有些憔悴,透著營養不良的樣子。她的身材也很單薄,女孩該突出的地方她都扁扁平平。但小花長得不難看,大眼睛雙眼皮,上嘴唇薄,下嘴唇很厚實,由於臉頰的肉少,所以下巴尖尖的,像是一個瓜子臉。
東方墨的眼睛在小花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鍾,她就迅速垂下頭,說:“東方老師,該吃早點了,我買了油條。”
“哦,好。”
東方墨拖著疲憊的身體坐在沙發裏,茶幾上擺著兩根油條和一碗小米粥。他喝了一口,轉頭對小花說:“你為什麼不多買一點,和我一起吃?”
小花靦腆地說:“我在外麵吃過了,我來城裏之前,我媽囑咐我說,不要在雇主家裏亂吃東西,這樣不但工錢不好算,也惹人煩。”
東方墨覺得小花這個人真的很樸實,他被她逗笑了,“看你說的,我又不是周扒皮,哪兒有那麼苛刻啊!你隨便吧,在哪吃都行,但一定要注意營養,廚房裏有奶粉,是我住院的時候別人送的,我喝不了那東西,一喝就嘔吐,你每天可以衝兩杯喝,要不然就過期了。”小花沒有反應,還是站在廚房門口。
簡單收拾了一下,東方墨就騎車去學校上課。這天早上是他這幾天以來頭一回和小花說了這麼多話,他覺得小花的聲音有點變了,好像東北口音越來越淡,難道是她故意學起了城裏的普通話?不管怎樣,東方墨就是覺得怪怪的,可又說不出究竟奇怪在哪裏。
一個上午,他就躲在畫室裏抽煙,無精打采的原因主要來自小花昨天對他提及的那個可怕的夢。會不會那個房子是凶宅,死過人,所以小花才會在夜裏聽見有細微的聲音。不會吧,房子已經住了將近五年,從沒有聽鄰裏談起過什麼離奇的事情。會不會是小花從鄉下剛來城裏,神經緊張,所以才疑神疑鬼的?對,小花以前肯定沒住過樓房,樓房上下左右住滿了人,走路拖鞋摩擦地麵的聲音、開水龍頭的聲音,還有吵架的聲音都能從隔音不好的牆體以及管道裏傳過來,小花年紀小,心裏又緊張,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