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小了,雨沒停,天還是那麼昏暗,天亮的時候,東方墨才昏沉沉地睡過去。
小花沒有叫他起來吃早飯,因為今天是周六,也可能連小花自己也沒醒過來,因為她被昨夜的惡靈催眠了。東方墨管不了那麼多,雖然烏雲遮蔽了太陽,起碼也是白天,他懼怕黑夜,但還不至於害怕白天,他需要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東方墨被尿憋醒了。走出臥室,空曠的客廳裏隻有他一個人。書房的門敞開著,他探頭朝裏看了看,小花不在裏麵,折疊床也收拾了起來,這個時間,小花應該外出買菜去了。
他拉開浴室的門,故意朝門後麵看了看,那裏沒有鞋也沒藏著小花,他快速方便完,洗了把臉就跑出來。茶幾上擺著油條和豆漿,他確實餓了,顧不得冷熱就吞進肚子。
窗外更暗了,電視機關著,屏幕黑糊糊的。他看到了自己,另一個他在黑糊糊的屏幕裏朝他怔怔地望著。他快速低下頭,避開這種詭異的對視。就在這時,他聽見了敲門聲。他以為是小花回來了,站起來要去開門,敲門聲卻戛然而止。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躲在門旁,一動不動地聽。過了一會兒,敲門聲又響起來,隻不過聲音變輕了,好像用的不是手掌,而是手指頭。
“誰?”東方墨大喊了一聲。
敲門聲又瞬間停止了,他把一隻眼睛貼在門鏡上,朝外看著,看不出敲門人的模樣。他沒有開門,也沒敢搭腔,心裏暗想,小花有鑰匙,來人鬼鬼祟祟的倒像是紅黴素,他不希望見到這個人,所以,他靠在門上等待敲門聲自己消失。
可是,門外的人再一次用手指敲門了,砰,砰,砰……敲得很有節奏,更像是某種暗號。東方墨突然拉開門,樓道裏什麼也沒有,不!並不是什麼也沒有,而是有一雙鞋,透明的,很高的跟,一前一後擺放在門口,鞋尖正對著東方墨。
東方墨張大嘴巴,他想把門關上,可手臂卻失去了感覺。這種生理現象有點像青蛙,據說,青蛙見到蛇時,越想蹦就越跳不起來。樓道裏很昏暗,他聽見有個聲音在對他說著什麼,他能感到耳朵上的汗毛都被看不見的嘴裏呼出的氣吹歪了。
“你是誰?”沒人回答,東方墨又問,“你是紅黴素的姐姐對不對?”
“我並不是你前妻。”看不見的女人說。
“那你是誰?”東方墨馬上問。
“我是光著腳走了的女人!”
“你到底是誰?!”東方墨迫切想知道她是誰,這個問題存在於他的潛意識裏,無論早晚,總得釋放出來。
“我是光著腳走了的女人!”
不管怎樣問,看不見的女人隻用這一句話答複他。不知為什麼,東方墨突然指著地上那一雙高跟鞋,大聲問:“這不就是你的鞋子嗎?”
話音未落,他就覺得門外有股強大的氣流湧進了客廳裏,東方墨被迫連連退後了好幾步,接著,咣當一聲悶響,門自動關上了。就在這時,東方墨覺得有人在他後背上用指甲輕輕地敲,敲得很有節奏,他立刻轉過身,就看見了緊貼在背後站著的小花。
小花的頭發從兩側垂下來,像兩扇門拉開一條縫兒,露出很窄的臉,這張臉白得像牆皮,而她的頭發黑得就像烏鴉的翅膀。
她動了動胳膊,東方墨這才看見在她右手裏正提著一雙鞋。東方墨問她為什麼把放在外麵的鞋撿了回來。小花沒有回答,卻倏地抬起頭,她的臉之所以白,是因為畫了濃濃的油彩,妝太濃豔了,嘴唇也鮮豔欲滴……
東方墨驚得說不出半句話,隻見小花緩慢地俯下身,把那雙透明高跟鞋穿在了自己的腳上。東方墨這才發現,她居然光著一雙濕漉漉的腳。
“你怎麼穿上了她的鞋,快,快把它脫下來!”東方墨覺得冷,口齒都不清了。
小花左右看了看,微笑著低聲說:“這雙鞋本來就是我的!”她遲疑一下,神情突然變得鬼祟,朝前跨了小一步,嘴對著東方墨的耳朵,幽幽地問:“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這時候,東方墨忽然一下子醒了過來。
這個夢太真實了,東方墨再一次走到客廳時,茶幾上真的放著油條和豆漿。
他回想著剛才的夢,小花為什麼要穿上那雙透明高跟鞋,為什麼要說那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小花不在家,東方墨裏裏外外找了個遍,沒看見小花也沒發現那雙可怕的高跟鞋。他拿起電話,給紅黴素撥過去,響了十幾遍,紅黴素才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電話。
“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