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以文學的史詩般的形式,表述治水史時,我們的編者、作家,首先憑仗的是對文學魅力的自信。因為我們有情、有形象,有對文字的表現能力。
“感人心者,莫先於情。”作家們會用情感激活曆史和現實,從而成文成詩。何況,他們要描述的滔滔之水,是他們的祖先、他們自己和他們的萬代子孫的養育者。
情之已至,則“立象以盡意”。作家們舞動的是形象思維的長調,它靈動、輻散,並無比飛揚。正因此,在治水史的長河上,我們看到了人物形象,看到場景環境,乃至神來的細節。
這部堪稱史詩的大書中,矗立著數不盡的鮮活的人物。
從先賢大禹,到李冰父子,從隋煬帝到後來的曹瑾、王熾等,在作家們追憶治水曆史的過去歲月中,古代治水者的長袍大裾,永遠飄揚著他們的堅韌;
在近代、當代的治水偉業中,作家們筆下出現了幾代偉人的形象,孫中山、毛澤東、周恩來以及參與新中國治水的文臣武將,他們指點江山的雄圖大略,永遠是鐫刻治水史的重筆所在;
本書最生動的人物形象,是一批膽識皆備的風雲人物:立誌在長江上“作文章”的章鴻釗;把一生係於長江水的張光鬥;務實而不改其誌的林一山,以及李銳、黃萬裏,等等。這些人物在作家的文學表述中,都是挾治水史之風雲,而成為千年不倒的形象。
本書湧現的草根人物的形象,讓長長的治水史、艱難的治水曆程,變得有聲有色。三峽邊的王作秀,帶著幾十年的盼望,與治水大軍為伴;海河水災中被水圍困幾乎致死的張連璧、葉道綸;沱沱河上一軍一民的兩家守望;淮河的警告聲中有最基層的幹部戴業成、李守義的嚴正聲音;鎮長葛木初的九死一生的水中曆險;科技工作者賴純久的舍富貴、從水電的堅定等等。他們是治水史上的普通人,甚至沒有獎章獎狀,但在作家們的眼中,他們是推動治水大業的原動力。於是,最美的文筆,描繪著最普通的人。
在這部史詩中,人物形象的生動,是一道亮麗的文學風景,他們在作家們的文字表述中,盡顯個性,盡顯風采,盡顯多舛命運,盡顯風發意氣。
這部作品的另一道文學風景,是場景和環境的描寫。在作家眼中,所有的生態環境,都充滿了勃勃的生命氣息。
神秘、幽深甚至險峻的三江源,像和人類千年相隨的巨人;源頭呈秀麗端莊之狀的鬆花江,到與黑龍江相彙之處,一高一低相擁入海的姿態,令人動心;千年黃河口的遷徙,作者用清水溝、趕河人、一棵樹等場景連綴,甚至虛構的大海與黃河的對話,也容納著曆史的記載;南水北調的宏大場麵,鋪展千裏,在北京西四環巨大的地下工程麵前,作家說,那是“為曆史準備一場盛大的典禮”,大水之災,瞬間而來,那場麵讓人動容;抗洪的場麵,人群矗立成屏障,軍隊形象、國家形象是激情、勇氣的標誌……這道用場景展現的風景,是用色彩、用聲音、用光線編織而成,它特別展現了作家們寫山山動、寫水水流的文學功底。
行文至此,還應當提到這部史詩中,點綴於其間的細節描寫,它們是作家們進行文學表述的神來之筆,是最能顯現文學魅力的亮點。還有,作家們在不動聲色中,對所描述事物的哲學提升,在無限的形象空間裏,他們用詩性的哲學,引我們悟道。
其實,用文學的表述來傳達其他社會科學的原理,我們的先輩學者們都曾試驗過。但單文本的、個體的、僅限於文字的試驗,未成氣候。今天,讀《中國治水史詩》,我們則看到一個大規模的、團隊式的多文體多風格的文本試驗,它把社會學、曆史學,乃至哲學的專題,描寫得如此生動,如此深刻。當我們將這本大書置於書案,一頁頁翻讀時,它帶給我們的閱讀收益,是豐富而經久不衰的。(田珍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