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欒律從不說謊,那麼真相究竟是什麼?還有,他為什麼忽然要提伯母的死,難不成這裏也有蹊蹺?
伯母隻有阿文一個兒子,對他疼愛有加,愛屋及烏,看見她也一並疼到心坎裏。記得伯母癌症去世時,阿文那麼大一個男人哭得像個淚人。
靈光一閃,難道是欒律以伯母的病情來要挾阿文?
池思瑤細細一尋思立馬否決了這個假設,不對!不會是這樣,如果阿文真答應了欒律,以自己對欒律的了解,他是不會再讓他們見麵的,可那段時間,他們還經常一起去看望伯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池思瑤頭疼欲裂,尤其欒律那句‘知道你那好伯母是怎麼死的嗎?’像個魔咒深深套在腦海裏。她使勁搖頭,不想了不想了,總有一天她會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入冬的第一場雪,在人們的熟睡中悄然來臨。等池思瑤發現時,地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她忽然記起來,再過幾天便是探監的時間了。可是,她出得去嗎?為了念瑤,可以不顧阿文的死向欒律低頭嗎?
*
花玥的手段果然厲害,不到三天便有人來通知欒律,可以去探監。欒律心情不錯,叫小山先去打點準備。
小山對監獄並不陌生,甚至算得上熟悉,二十來歲,進去的次數和年紀相差無幾。女子監獄雖不像男子監獄那樣熟門熟路,可師承一脈,大致總是相通的,按時過去了,結果卻撲了個空。獄警道:“真不巧,她剛被上麵叫出去,不知道是誰,這麼大麵子。興許一會就回,你等等。”
小山心裏罵:“操你媽的!”麵上卻笑:“不急不急。”
小山坐在那兒等,等了一陣又一陣,總不見人回,想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改天再來。便起身走出去。快到監獄門口,遠遠走來兩個人,身邊獄警喜道:“呀!總算是回來了!”
小山定睛一望,果然見一個穿著囚服的女人,低眉順目在女警的陪同下走過來。
屋外冷冷的寒風,猛又烈。池念瑤身上的囚服被吹得鼓鼓地,一擺一顫間隱約可見其骨架十分細小,身形亦是消瘦。她腦袋一直是垂的,以至於他總看不到她的臉,短發下的皮膚很粗糙,不像同齡女人的嬌嫩。她一雙手裸露在外,凍得紅紅的,手背腫得老高,指間都有老繭生出。
池念瑤像是感覺到什麼,心底的自卑無以言說,她慌忙將手藏到袖內,袖口不夠長,她就那樣蜷縮著胳膊,寒風從袖管躥進來,冷得直哆嗦。擦肩而過時,她的頭垂得更低,像個無助的孩子。
小山年輕的心略有波動,心裏道:“下次帶隻凍傷膏。”眼睛不經意間一瞥,身旁的女警在眼前一晃而過。他生平最痛恨警察,逃亡的日子像過街老鼠,一聽到警鈴他就睡不著覺,坐立難安,不由恨恨瞪了女警的背影。
獄警等押送池念瑤回來的女警走後,才讓小山進去。
小山發現池念瑤自閉得可怕。他說什麼,她都一聲不吭,雙手緊緊絞在一起,非常怕生。他也不知道他說的她聽進去了沒有,隻能盡量得多說,讓她明白他的來意。可她依舊沒有回應。
饒是他那樣一個愛說愛笑的大男孩,此刻也沒了話,不知道該說啥,恨不得直接拽起她的衣領,先把她腦袋扶正。也隻是想想而已,坐在麵前的,畢竟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大哥的女人的妹子。雖然無力感十足,也得賴著性子交代。“到時候你隻要按我剛剛說的做,就會不斷減刑。要不了幾個月,就會出來了。明白嗎?”
對麵的女人隻給了他一個黑腦袋。
小山深呼吸,再呼吸,開口,聲音竟然變得輕柔,“明白了嗎?”
“……”
“你不想出去嗎?不想要自由嗎?”
出去?!自由?!她還能有嗎?池念瑤心思微動。
小山意外地發現到這個細微的波動,趕緊乘勝追擊,“明白了,就點頭。”聲音格外小心。
……
小山睜大眼睛看著她,滿含期待,氣都不敢大喘,生怕會嚇壞這株含羞草。如果她不配合,他麵子要往哪兒擱?回去怎麼跟大哥交代?
幸好,女人最終怯怯仰臉,惶恐的眸子一掃到他的臉迅速撇開。
小山看見那顆烏黑的腦袋在自己視線裏點頭時,差點忍不住跳起來。太他媽不容易了!
然而,他沒看見,那顆腦袋下方,她一張臉,通紅。這個男人,是除了姐姐之外唯一一個來看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