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緣(1 / 1)

鬱子奇定了定神思,舉步走進了絲線店。他瞥了一眼正在低頭理線的蝶舞,說道:“給我拿一股青絲吧,染成紅色。”蝶舞驀地抬起頭,笑了一下,溫言道:“客官莫要說笑了,青絲怎能染得上顏色。”說完又低下頭去,顯然是沒有認出鬱子奇。就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使得鬱子奇半天再沒說出一句話,是啊,歲月不饒人啊,自己早就不再是那個春衫輕薄,誰家年少的翩翩公子了。而眼前伊人也已是為□□,為人母了。

“連曾經堅貞的心都能變,”鬱子奇幽幽說道:“何況是為小小一條青絲染色呢?”

蝶舞愣了一下,抬起頭,盯著鬱子奇,秀眉微顰。

“我在江南時,見過一個人,”鬱子奇說道:“他叫鬱子奇……”卻聽“啪”的一聲,蝶舞手中盛絲線的籃子頹然落地。一籃絲線糾結在一起,怕是再也理不出個頭緒了。鬱子奇俯身撿起絲線,遞與蝶舞,繼續說道:“姑娘沒去過江南,斷不知江南之好。在江南,即便是那當壚賣酒的姑娘,也是人似天邊月,皓腕凝雙雪……”

“於是他變心了,”蝶舞慘然一笑:“我知道的,以鬱郎的品貌才情,隻是駐馬斜橋畔,便能引得秦淮兩岸的歌伎名伶對他頻招玉手……怎能不醉入花叢呢?!客官莫要為他找借口了,舞兒明白……”

鬱子奇心中莫名一痛,暗想自己的一顆心明明早就係在那歸音紫的身上了,為何見她難過還是如此心疼。“姑娘看輕鬱子奇了,”鬱子奇緩聲說道:“這些年他混跡青樓,原非醉入花叢,而是為了一個叫做歸音紫的姑娘。”

話音剛落,卻見蝶舞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鬱子奇一驚,忙俯身去扶,卻被蝶舞一把推開,“後來呢?”蝶舞哭道:“後來怎樣?”

鬱子奇心中大是驚訝,不明白蝶舞為何忽然這樣。慌忙說道:“那歸音紫雖然彈琴賣藝,卻不是伶人,有著自由之身,因此縱是達官顯貴想見她也不易……不,聽說沒人見過她,甚至有人說她樣貌醜陋,故不見人。但她的琵琶當真彈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傾倒眾生。鬱子奇耗了這些年便是為了見她一麵,卻終未如願。三年前,歸音紫忽然銷聲匿跡,鬱子奇便苦苦尋了她三年。”

“他不怕她長得醜?”蝶舞看著地麵,癡癡問道。

“他是她真正的知音,隻有他能理解她心裏的痛苦。容貌這種事又何足道哉!”鬱子奇堅定的說到。

“嗬嗬,”蝶舞突然笑了起來,接著笑聲變成了低低的啜泣。一邊的鬱子奇也紅了眼眶,卻隻能站著,什麼也做不了。

良久,蝶舞收了哭聲,擦幹眼淚站了起來,從容而優雅。“多謝客官特來解我心結,”蝶舞看著鬱子奇說道:“其實舞兒早在嫁人時便已死心,隻是不知鬱郎行跡難免掛心……多謝客官了……夫家待舞兒狠好,客官若是見了鬱郎,便勸他好自珍重吧。”

鬱子奇點點頭,迅速轉身離去,逃一般,似是不願再看蝶舞一眼。

過了一會兒,蝶舞猛地追出店門,目送鬱子奇。“原以為自己是隻可憐的小蝶,追著你的背影。哪知你我竟是一□□蛾,執著於飄搖的火焰,”蝶舞抹著眼淚,聲輕猶如囈語:“看看你自己啊,燃去了柔軟的粉翅,卻得到了什麼……”

“阿紫,”身後,一個麵目和善,身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輕聲叫著:“你這是怎麼了?”語氣中滿是焦急。

“沒什麼,”蝶舞回過身,笑道:“剛才的客人,忘了拿走絲線……我一出門就被風沙迷了眼……”女子說著,攤開掌心,露出一股青色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