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身後有人,我急忙轉身。是那個小和尚,正用清澈無塵的眼波探究地看著我。我拍掌下結論:“我明白了,是秦,不是清。”
小和尚更加摸不著頭腦。我興奮地看著他高鼻深目的俊顏,與漢人扁平的臉型完全不同。這群龜茲人應該就是史書中記載的吐火羅人:長顱、高鼻、深目、薄唇,而且是白皮膚,是原始印歐人種。不過小和尚可能是混血,他媽媽是白皮膚,他反而是蜜色肌膚。
興奮之後我馬上沮喪起來。秦代的西域記載寥寥,隻有《漢書》中有“西域傳”。漢人記憶中的西域曆史從漢武帝開始:張騫通西域,和親烏孫,駐軍屯田,跟匈奴你爭我奪了幾百年。不過知道了我所到的時代是秦,還是很期待。
“我知道要去哪兒了。我要去鹹陽,你知道這地方麼?”我得趕緊去鹹陽,說不定能碰上秦末那場大動亂,見識一下那些如雷貫耳的人物。
小和尚點頭:“但是很遠,你一個人?”
我很誠懇地表達了一個人流落他鄉渴望回歸的迫切心情,果真打動了小和尚。他讓我先跟著他們去龜茲,到了龜茲就可以找到去中原的商隊。但小和尚仍十分擔心,他說從龜茲出發得走一年才能到鹹陽。並且路途中戰亂紛飛,很是凶險。
嗯?已經開打啦?那我就更不能耽擱了。我開心地連聲說沒關係,他淺灰眼眸中滿是詫異。我不知道怎麼跟他掰一個女生為啥對戰爭感興趣,隻能嗬嗬笑。
他看著我,清晰地說了一串發音,我愣了一下,他又慢慢說了一遍,神情認真:“這是我的名字。”
我抬眼看向他,那雙清靈似剔透水晶的眸子裏含著微笑,正凝神注視著我。剛剛與他一起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此刻他溫暖的笑容讓我的心瞬時崩破了一個小口。
我根據他的發音,找出對應的漢字:“丘-莫-若-吉-波,真夠難念的。”
“是梵文名,對漢人來說是難記一些。”
他很善解人意地又連說了三遍。我拚命地背:丘莫若吉波,丘莫若吉波,丘莫若吉波……
他嘴角揚了又揚,終於失聲而笑。笑聲清朗明快,如山間汩汩流淌的清泉。想起我一直笑他漢語不準,這下可被他笑回來了,臉倏地有些熱。
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就因為這個拗口的梵文名,使得我跟這位天才少年相處許多日子,竟不知道他是位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