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我嗯哼一聲,清清嗓子,“想知道我的理想是什麼?”
他果然好奇,眼中的探詢鼓勵我繼續說下去。我一躍而起,指著天際的蒼穹大聲豪言:“我希望親曆曆史,還原真相,寫出一部像司馬遷的《史記》那樣可以流傳後世的史書!”
響亮地說出自己從不敢宣諸於口的願望。在21世紀,我要是這麼說,肯定會有人笑破肚皮。可麵對這個溫潤的少年僧人,我卻沒有顧慮。見他默默地望著我,訕訕一笑:“嗬嗬,太不自量力了,是吧?”
他也站起身,對著我肯定地點頭。聲音雖然不高,卻充滿慰人的信心:“你可以的。”
我回望他清澈如波的眼,感動的潮水湧過心尖,我居然會為受到一個少年的肯定而欣喜。心情變得舒暢,張開雙臂,想像自己是鷹,扇著翅膀繞篝火飛奔一圈。轉回到他麵前,開心大笑起來:“你也要好好想想自己的理想是什麼。為理想而奮鬥一生,才會真正快樂,才不至於白活這一世。”
“艾晴,你說的我還不是太懂。可是看到你因為有理想而快樂,讓我也覺得很有意義。”他眼光熠熠,閃耀著動人的光彩。音調抬高,仰望星空:“我也要像你一樣,立下可以奮鬥一生的大誌。”
跳動的火光映襯在他雕塑般的側臉上,微風拂過,揚起的點點火星飛旋。繁星點點,篝火半明,溫暖笑著的少年,時間倏然定住,又是一幅值得收藏的心靈畫像。
我突然想起了:“我想求你件事——”
不料他也正在此時開口,說的居然跟我一模一樣:“我想求你件事——”
我跟他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對方,片刻後又是異口同聲:“你說。”
我們倆都怔了一會兒,還是我先說:“我是想問,你能不能教我梵語。你呢,要說什麼?”
他也是忍俊不禁,眼裏蘊著濃濃的笑意:“你能教我漢文麼?我雖然會說,但漢文典籍讀得不多。”
我大笑:“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什麼?”
我囧,這可是唐詩,這會兒還沒創作出來呢。我急忙轉口:“當然可以。”猶豫一下,又補充,“不過我對佛經不熟,但是教漢字,講論語詩經左傳戰國策啊還行。”
我是曆史專業,不是研究佛學的。佛教史還能講一點,但具體到經律論佛教三藏,我可是七竅裏通了六竅——一竅不通。現在有點後悔,早知道穿過來後會跟僧人為伍,我就應該多做些佛學方麵的功課。
“不用佛經,你說的那些就可以。”他看起來很開心,眉梢眼底盡帶著暖暖的笑。
忽然想到,中原的佛經都是從梵文和西域各國文字翻譯過去的。他一個龜茲僧人,用得著向我學漢語的佛經麼,漢僧向他學還差不多。
那晚回到帳篷後,在枕上翻來覆去,還是有些亢奮得睡不著。每晚揮之不去的鄉愁,居然今天被這樣小小的鼓勵打退到角落裏去了。回想起他那句“你可以的”,滿心溫暖。輕聲對自己說:艾晴,你可以的。
迷迷糊糊快睡著時,想到司馬遷的《史記》是漢代才有,我提早泄露了太史公的巨著。神智一下子轉醒。哎喲,真是太不小心了。但願他聽過就忘,不會到處去尋這本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