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礪劍尖兵(3 / 3)

暴風雪還沒有停,山上的積雪已經沒到了膝蓋。兩個人在風雪中艱難摸索著,走了一段路,他們發現架設的兩條線路都被暴風刮斷了,雪積得那麼厚,天那麼黑,他們根本找不到刮斷的線頭。他們單機測試斷路點,腦包山高地一方沒有信號,司令部一方也沒有信號。這就意味著這條線路徹底中斷了,重新架一條線路?他們隨身攜帶的被複線長度不夠,即使夠,他們也不可能在八個小時之內把線路架好。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尋找埋在積雪中的被複線,那樣或許可以在幾個小時之內讓線路暢通。

陸榮虎和郭振生開始憑著記憶在山地上尋找,多虧他們當初架了兩條線,明線架得比較高,有的捆在樹上,有的係在灌木頂端,大雪沒把明線全部覆蓋。他們找到一根明線,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另一根明線。

半個多小時之後,他們終於通過明線與司令部取得了聯係。司令部一端接通了,接下來就要接通腦包山高地一端。司令員問陸榮虎多長時間可以讓線路暢通,陸榮虎說風雪太大,斷線不好找,多長時間他也說不好。司令員在電話裏大吼:“你們必須在零點之前給我接通腦包山高地,否則我處分你們!”

5.堅守陣地

司令員的話炸雷般在耳邊回響,離零點還有兩個多小時,如果他們接不通線路,不但立不了功,還要受處分,那樣,他們期望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陸榮虎和郭振生開始往腦包山高地查線。這次,他們把斷線固定在較高的樹幹上,采用蛇口結接續。蛇口結是線頭接續中最牢固的一種,不會輕易被大風刮斷。

就在陸榮虎和郭振生頂風冒雪搶修線路的時候,藍軍也在風雪中向腦包山高地發起了總攻。在山地攻守單兵對抗中,紅軍和藍軍勢均力敵,一個個戰士“陣亡”後退出了戰場。司令部與腦包山高地的線路已經中斷了,負責在高地指揮的紅軍營長隻能臨陣發揮,見高地下最後一道工事即將失守,營長也衝出指揮部,在戰壕裏直接與藍軍交鋒。

此時,陸榮虎和郭振生也在抓緊搶修線路,他們終於在零點之前接好了十幾個斷點,實現了司令部與腦包山高地重新通話。在監聽線路時,陸榮虎聽到司令員給紅軍營長下達了死命令,明天拂曉演習結束,在演習結束之前,必須保證紅軍大旗始終插在腦包山頂峰,否則,就要對紅軍營長進行降職處分。紅軍營長哭了,說現在他身邊就隻有五個兵了,藍軍還有多少人不知道,這麼大的風雪,戰士手腳都凍僵了,槍都開不了,守住高地真有一定困難。司令員大吼:“你們凍僵,藍軍就不凍僵嗎?隻要上級不下停戰令,你們就要給我守住,凍死也要守住,這是命令!”紅軍營長說了一聲“是”,再也沒有說話。

陸榮虎和郭振生向腦包山頂望去,但他們隻聽得狂風呼嘯,隻感覺臉上雪花飄落,其他什麼也看不到。他們隻希望拂曉前的幾個小時線路別再中斷,那樣,他們就可以順順利利地拿到二等功。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他們希望線路不斷,線路偏偏就一會兒一斷。風太大了,被複線的蛇口結都被刮開了。陸榮虎和郭振生兵分兩路,一個向山上,一個向山下,兩個人在五公裏長的線路間來回奔跑,踏著厚厚的積雪,接續一個又一個被刮開的線頭。有好幾次,他們累得倒在地上都不想起來了。可陸榮虎一想到老婆,郭振生一想到心愛的女孩,他們又打起精神,繼續與暴風雪搏鬥。他們暗自給自己打氣,就剩幾個小時了,挺住,一定要挺住,挺過去就什麼都有了!

就在拂曉前兩個小時,暴風雪更加猛烈了。而紅軍和藍軍的腦包山高地攻守戰也進入了白熱化,兩軍戰士頂著風雪在山坡上激戰,最後紅軍指戰員全部“陣亡”,而藍軍還有五名指戰員,正頂著風雪向山頂逼近。紅軍營長向司令員報告戰況,司令員急了:“你是怎麼指揮的?現在山上真的一個‘活’的都沒有了嗎?”紅軍營長說,應該還有兩個線務兵,因為司令部和腦包山高地的線路現在還保持暢通。司令員問:“那兩個兵在哪裏?讓他們……”司令員說到這裏,一陣大風刮來,線路一下子就斷了。

司令員的話,陸榮虎和郭振生都監聽到了,他們知道現在情況緊急,必須馬上修複線路。可沿途一查,好幾處接好的被複線被大風刮得沒了影兒,他們馬上用身上背著的被複線搶修,但身上的線都用光了,還差一大截兒線。陸榮虎在大風中拽著線頭,郭振生四處尋找斷線,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根被風刮跑的線。司令部那邊,司令員還在電話裏大吼:“腦包山,腦包山,聽到沒有?”陸榮虎用監聽單機與司令員對話:“報告首長,線路被狂風刮斷了,我們正在搶修。”司令員問陸榮虎是誰,陸榮虎說是線務兵。司令員又問有幾個人,在什麼位置。陸榮虎說有兩個人,在腦包山後山坡。司令員聽罷,命令道:“你們馬上把線路修好,然後上山頂守陣地,我要隨時和你們保持通話,隻要拂曉前陣地上還插著紅軍旗幟,誰站在山頂上,我給誰記功!”陸榮虎立即回答:“是,首長,我們馬上搶修線路,上山守陣地!”

陸榮虎說完,郭振生也回來了。他沒有找到一條斷線,沒有這截線,他們怎麼可能讓線路暢通?怎麼可能讓司令員和腦包山高地保持通話?陸榮虎把司令員的命令一說,郭振生想了想,說:“這裏交給我吧,你上山守陣地,守住了你又能立一功,獎金還能多拿點兒。”陸榮虎猶豫了:“可是,沒有線,你怎麼讓線路暢通啊?”郭振生說:“你甭管了,我保證一分鍾之內讓線路暢通,你守陣地立功要緊,將來嫂子病治好了,別忘了告訴她,軍功章裏也有我的一半兒。”陸榮虎一聽,眼裏突然就充滿了淚水,他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說:“兄弟,謝謝你,我一定要告訴她,我上山了!”

陸榮虎頂著風雪,飛快地向山頂奔去,在他身後,傳來了郭振生的聲音:“報告首長,線路已經暢通,我的戰友正向腦包山頂增援,他一定會守住陣地!”陸榮虎一陣興奮,線路通了,看來小郭找到了被複線,馬上上山守陣地。

拂曉時分,陸榮虎從後山坡爬上了腦包山頂。此時,藍軍五個指戰員已經爬到山頂上,他們在暴風雪中歡呼,卻沒有發現悄悄摸上來的陸榮虎。陸榮虎端起衝鋒槍一陣掃射,五個藍軍指戰員胸前立即冒起了青煙。至此,藍軍全部“陣亡”,腦包山高地還在紅軍手中。陸榮虎用指揮部電話向司令部報告戰狀,司令員高興地大喊:“好,你為紅軍爭了光,我向軍區給你報請一等功!”陸榮虎一聽,激動得眼淚都流下來了:“謝謝首長!”

6.礪劍尖兵

演習結束,暴風雪也停了。紅軍和藍軍分別撤離腦包山,陸榮虎從山上向山下撤收被複線。一路上,他一直用單機與線路上監聽的郭振生聯係,卻始終聽不到郭振生的聲音。山下白茫茫一片,也不見郭振生的影子。

陸榮虎一邊收線,一邊尋找郭振生。郭振生到哪裏去了呢?難道他躲到坑道裏了?演習已經結束了,他應該從坑道出來了呀。陸榮虎想著,已經收到了半山腰。他用力拉扯雪地上埋著的被複線,卻怎麼也拉不動。過去用手扒開積雪,陸榮虎愣了。厚厚的積雪下埋著的竟然是郭振生,他右手腕纏著一根被複線,右腳腕纏著一根被複線,懷裏抱著單機,右臂伸展趴在地上,用他的身體當作導線,把斷了的被複線聯結了起來。陸榮虎一看,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原來郭振生是這樣保持線路暢通的!電話單機振鈴時電壓是一百一十伏,每次通話,線路中又會有脈衝電流通過。陸榮虎能想象得出,每一次司令部與腦包山高地通話,郭振生都要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脈衝電流擊穿他身體一個多小時,這可是有生命危險的呀!郭振生把危險留給了自己,卻把立功的機會讓給了陸榮虎,這是多麼好的兄弟呀!陸榮虎把郭振生抱起來,泣不成聲:“兄弟,兄弟,你醒醒,你醒醒啊!”郭振生已經被凍僵了,隻有微弱的呼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陸榮虎也顧不上收線了,背起郭振生就往山下跑,一邊跑一邊哭:“兄弟,你一定要給我活下去,我不許你死,這是命令!”

在衛生隊搶救了一天一夜,郭振生終於被搶救了過來。軍區導調組和集團軍首長來了,看著郭振生重度凍傷和被電流擊得青紫的手腳,首長也流下了眼淚,這是多好的士兵啊,我軍正是因為有這樣頑強的戰士,才所向披靡,攻無不取,戰無不勝!

由於郭振生在演習中舍生忘死保證了演習通信線路暢通,軍區授予郭振生“礪劍尖兵”榮譽稱號,集團軍給郭振生記一等功,師裏給郭振生記二等功,團裏給郭振生記三等功。當然,陸榮虎在演習中也表現出色,集團軍、師、團分別給他記了一、二、三等功。

演習慶功會那天,郭振生還沒有出院。軍區通信部、集團軍通信部、師通信科、團通信股首長到衛生隊慰問,親自把榮譽稱號、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證書和證章送到病房,把軍功章戴在郭振生胸前。陸榮虎也來了,看著郭振生胸前的四枚軍功章,陸榮虎拉著郭振生的手笑了:“兄弟,這下你又比我強了。”郭振生也笑了,說:“強也強不了多少,不就多一個軍功章嗎?”陸榮虎摸著榮譽稱號軍功章,說:“你多的這一個可是最大號的!”郭振生看著陸榮虎胸前的軍功章,突然說:“班長,能不能把你那幾個軍功章也給我戴上?”陸榮虎一愣:“我的也給你戴上?為什麼?”郭振生說:“我要照張相,給我女同學寄去,我胸前有這麼多軍功章,看她做不做我女朋友!”陸榮虎摘下胸前的軍功章,說:“沒問題,如果她答應嫁給你,這幾個軍功章就送給你了!”陸榮虎說完,在場的人都笑了。笑聲裏,陸榮虎把軍功章戴在郭振生胸前,隻聽照相機快門“哢嚓”一響,郭振生胸前閃亮的軍功章永遠定格在遠方大學校園裏那個女孩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