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爺說完,幾個年輕人的眼眶全都濕潤了。咪咪蹲過去抱住山大爺的胳膊:“山大爺,您太偉大了,您還是老紅軍呢,您和我合個影吧。”咪咪一說,幾個人都湊了過來:“是啊,您和我們合個影吧。”山大爺沒有反對,和大家一一合影。和山大爺合完影,大家又都和那個紅軍戰士合了影。
那一夜,大家一直在聽山大爺講紅軍長征的故事,直到聽困了,才裹著狼皮睡了。第二天天一亮,山大爺就把紅軍戰士的袁大頭拿下來,放進背包裏,然後讓大家把雪窟毀了,把紅軍戰士埋在了雪窟裏,又把紅軍戰士手裏的竹竿插在了雪窟上。山大爺說,等他回來,他要在這裏為紅軍戰士立個碑,讓所有經過這裏的人都知道,這裏麵有紅軍長征路上的英魂。
又走了一天,山大爺領著大家翻過了大菩薩峰,走出了夾金山。再往下走,山大爺不知道路了。因為大家商量好,爬了雪山,就坐汽車去鬆潘草地,便騙山大爺說,當年紅軍長征路全都開發建了房子,隻能坐汽車直接去草地,山大爺如果不想坐汽車可以回去,他們幾個坐汽車去。山大爺一聽,來氣了:“我把你們送出了雪山,你們不想帶我去了,那哪行啊。”阿達說:“山大爺,您要想跟我們一起坐汽車,您的獵槍就不能帶了,警察會管的。”山大爺說:“那好,我把獵槍埋到這裏,回來再取。”山大爺埋了獵槍,便跟著大家上路了。
一路上,阿發一直盯著山大爺的背包。他知道,那個背包裏有那個紅軍戰士的袁大頭,那可是他發現的呀,不能白白便宜了山大爺。在夜間行車的時候,阿發終於找到機會把手伸進了山大爺的背包裏,還沒來得及摸那枚袁大頭,山大爺就醒了,扭過頭來一瞪眼:“怎麼?你想偷我寶貝?我告訴你,這裏麵的東西比我的命都重要,你再敢動,別怪我翻臉無情!”阿發把手縮了回去,腦袋一低,沒敢說話。
6.吃人的草甸沼澤
從寶興縣到鬆潘縣有四百多公裏,汽車倒了好幾次,這一天,幾個人終於到了鬆潘縣城。下車之後,幾個人找當地人一打聽,現在的草地已經變成牧場了,但要去那裏也不是很方便,一天隻有一趟車。阿達說:“我們已經接近草地了,既然要重走長征路,就不能再坐車了,不管多遠,我們都要走著過去。”阿達的話得到了山大爺的支持:“對,我們當年長征的時候哪兒有汽車,隻有國民黨才有汽車,我們就走著去。”其他人聽阿達和山大爺這麼一說,也都鼓起了勇氣,幾個人便邁開步子向草地進發。
他們沿著公路一直往北走,走了一天,公路兩旁開始荒涼起來。看不到人家,也很少有行人,放眼一望,遠遠近近都是蒿草。咪咪興奮起來,小鳥一樣跳躍著,一會兒叫這個給她拍照,一會兒讓那個給她拍照。阿達一直跟在山大爺身後,聽山大爺講打仗的故事。而阿發和阿財則縮在最後頭,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阿發說:“元寶,你想不想發財呀?”阿財盯著阿發:“發財誰不想啊?上哪兒發去?”阿發說:“要想發財就聽我的,爬雪山的時候,我發現的那枚袁大頭讓老頭兒給搶走了,那枚袁大頭要是在網上拍賣,最少能賣一千萬塊,這麼值錢的寶貝不能便宜了老頭兒,你跟我一塊兒把它搶過來,然後咱們鑽進草地裏,不讓老頭兒找著,等老頭兒他們一走,咱就回去,走什麼長征路啊?還是發財實惠。”阿財皺皺眉:“老頭兒挺厲害的,咱們跑得了嗎?”阿發一擺手,在阿財耳邊小聲耳語幾句,阿財點點頭:“那行,找機會試試吧。”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架小型直升機又不知打哪兒飛了出來,在草地上盤旋著。走了一天,人們全都走累了,也不再理會它。咪咪第一個坐了下來:“我走不動了,又渴又餓,誰有吃的呀?”大家看看自己身上,全都搖頭,吃的東西在路上都已經吃光了。山大爺看看大家:“天快黑了,我們別走了,就在草地裏休息一夜,沒有水沒有吃的,我們隻能吃草了,不然明天我們沒有精神趕路。”說著,山大爺走進草地,踩平了一塊地方,讓大家就地休息。大家坐好之後,山大爺揪一把草就吃,邊吃邊說:“有這東西吃就不錯了,想當年我們什麼都吃過。”其他人也學著山大爺的樣子揪了一把草,嚼了兩口又都吐了出來,那東西太難吃了,他們寧願餓著也不肯吃。
天徹底黑了下來,一彎明月升上了天空。山大爺吃飽了,就枕著背包躺在了草地上。其他人也都躺在草地上,但卻餓得睡不著。阿發和阿財更精神,他們想等山大爺睡熟之後搶他的包。
不大一會兒,山大爺就打起了呼嚕。阿發和阿財悄悄爬起來,一左一右來到了山大爺身邊。阿財用一根草捅山大爺耳朵,山大爺一癢,翻了個身,阿發趁機“嗖”地提起了背包,掉頭就跑,一哈腰就紮進了草地。阿財一看阿發得手了,也跟著阿發跑了過去。
背包被搶,山大爺一下子就醒了,睜眼一看,阿發和阿財正往草地深處跑。山大爺跳了起來:“兔崽子,敢偷我的寶貝,站住!”說著,健步如飛就追了下去。阿達和咪咪也被驚動了,站起身來尋著山大爺往前走,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發和阿財在草地裏左拐右拐,想甩掉山大爺,可山大爺快步如風,追了一會兒就把兩個人攆上了。阿發急了,往那兒一站舉起了包:“老頭兒,你別過來呀,你要敢過來,我們就把包撕了,把東西扔到草地裏。”山大爺一瞪眼:“你敢!”又向前邁了一步。阿發向阿財一使眼色,兩個便抓住了包,用力撕扯。兩個人正撕著,就覺得腳下“呼”地一沉,兩隻腳立刻陷到了草地裏,他們越是用力,腳陷得越深,眨眼的工夫,草就沒過了他們的膝蓋。山大爺一見,大叫道:“不好,你們踩到沼澤了,快把包扔給我,趴下,爬過來!”阿發瞪著眼睛:“不,我就不給,包裏的寶貝是我發現的,你得還給我!”話音未落,草地已沒過了他們的腰。阿財害怕了:“麵條兒,把包給他,我不玩了。”阿發揪住阿財:“真是廢物,老頭兒的話你也信?不許你走。”阿發揪住阿財不放,阿財拚命掙紮,兩個人又快速地下陷,很快就陷到了胸口。阿財哭了:“我不想死啊,救命啊!”山大爺一看,一縱身撲過去,身子平趴在草地上,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背包,大聲喊著:“你們兩個兔崽子,要是不想死就扒著我的身子上去,爬著出去!”
這時,阿發也害怕了,把包鬆開,扒著山大爺的身子,用力從泥沼裏抽身。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身子抽了出來,可山大爺的身子卻陷進去一大半,像被膠粘住一樣,動彈不得。
阿發脫離危險之後,還想去搶山大爺的包,阿達和咪咪趕到了,阿達揪住阿發就是幾個大嘴巴:“他媽的,你還是人嗎?山大爺為了救你身陷泥沼,你還動他包的心思,你再敢動山大爺的包,我就宰了你!快,救山大爺!”
幾個人圍在泥沼周圍,感覺腳下的草地像蟲子一樣在蠕動。山大爺的身子還在下陷,腰部以下已經看不到了,隻露著後背和頭部。山大爺衝幾個人大叫:“快,離開這裏,草皮被破壞了,泥沼在擴大,你們再不走,也會沒命的!”阿達眼裏湧出了淚水:“山大爺,我們不能走啊,我們要救你!”山大爺說:“你們救不了我了,快把這個背包拿上,一定要把長征路走完,把這個包帶到陝北去,這是我一生的願望,你們幫我完成了,我死了也能閉眼了。”說著,用力把包甩向阿達,阿達接住包,山大爺的後背也陷入了草地。
7.將長征進行到底
阿達拿著背包,感到腳下的草皮也在下陷,便帶著其他人撤離。他一邊跑一邊哭:“不行,山大爺不能死,他不能死!”說著,從自己背包裏拿出對講機:“周老板,你在哪裏,快下來救人!”對講機裏沒有聲音。阿達急了:“周老板,你聽到沒有?山大爺是老紅軍,他陷到泥沼裏了,你也看到了吧?”對講機裏還是沒有聲音。阿達發瘋了:“你這個渾蛋,聽到沒有?你要是見死不救,我回去就宰了你!”對講機裏終於有了聲音:“收到。”
時間不長,天空中傳來“隆隆”的馬達聲,一架小型直升機從高空下降,大燈照得草地一片通明,機翼扇得蒿草全都趴在了地上。阿達的對講機響了:“我放下去一根繩子,你把自己捆上,我把你吊過去,你再把他捆上。”阿達點頭:“我知道,快點!”
直升機吊著阿達來到了山大爺下陷的地方,可山大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阿達流著眼淚哭喊,手在泥沼裏亂扒,終於抓到了山大爺的兩隻手。阿達衝著對講機喊:“快吊,吊上去!”直升機上升,山大爺被阿達一點點拉了出來。
來到安全的地方,阿達放下山大爺,趕緊做人工呼吸。可山大爺嘴裏、鼻子裏已經被泥巴堵死了,沒救了。阿發和阿財呆呆地站在那裏,像木了一樣,咪咪眼圈紅紅的,不停地抽泣:“山大爺是好人,他不該死。”阿達衝到阿發和阿財麵前,一個人抽了幾個大嘴巴:“你們這兩個渾蛋,是你們害死了山大爺!”說著,又衝直升機罵:“周老板,你他媽的算人嗎?你就眼睜睜拍到山大爺死?”對講機裏傳出了聲音:“對不起,我是商人,我追求的是利益,況且,我也沒見死不救,剛才直升機出了點故障,我們下不來,再見。”話音一落,直升機慢慢升空,漸漸變成了一個亮點兒。阿達惡狠狠地把對講機扔向天空:“去死吧!”
一陣悲痛之後,阿達平靜下來。他說,他是一名退伍兵,經人介紹去了一家私人影視公司,周老板就是影視公司經理。周老板說,如果他能找幾個人重走長征路,他們暗中航拍,製作成專題片賣給電視台,一定能賣個好價錢。阿達正準備找人,咪咪就在網上出現了,阿達跟周老板一說,周老板就讓他參加,並告訴他不要暴露身份,以便航拍得更真實。就這樣,周老板租用的小型直升機一直暗中跟著阿達他們,有時候低空拍攝,有時候高空拍攝,把阿達他們爬雪山,過草地的全過程都拍了下來。
阿達說完,惡狠狠地說:“早知道周老板這麼黑心,我說什麼也不到他的公司去。”說著,他把其他三個人叫到跟前:“來,看看山大爺想讓咱們把什麼東西捎到陝北。”三個人湊過來,阿達打開了山大爺的背包。借著月光,阿達看到包裏有一張紅紙,上麵有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將長征進行到底!讓這些長征路上犧牲的同誌們都到陝北去,讓他們的遺願都能實現。”翻看包裏的東西,都是些軍功章、懷表、子彈殼、軍號等小物件,每一樣小物件上都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部隊番號和名字。看完包裏的東西,阿達表情凝重起來:“這些東西都是沒有走完長征路的革命烈士留下的,山大爺帶著它們重走長征路,就是想讓革命烈士們把長征路走完,讓他們也去享受革命勝利的喜悅,山大爺才是真正的重走長征路,而我們都是欺世盜名,打著重走長征路的幌子謀取私利,和山大爺相比,我們有多麼可悲、可恥!”阿達一席話,說得大家全都低下了頭。
良久,阿達站了起來,說:“山大爺的死讓我明白了,無論做什麼事情,動機一定要純,隻有動機純,我們才會成功。如果大家還有良知,就讓我們帶上山大爺,帶上山大爺這些戰友,把長征進行到底,完成先烈們的遺願。”阿發和阿財一聽,重重地點點頭:“我們是混蛋,可我們也是人,山大爺救了我們,我們要報答他,我們走,就算死在長征路上也絕不回頭!”咪咪擦了擦眼淚:“對,我們走,到長征路上去反省自己。”阿達點了點頭,彎腰背起山大爺,幾個人在月色下上路了。
幾個月之後,幾個人到達了吳起鎮,在那裏,他們找到了一個紅軍老戰士,把山大爺的骨灰和背包埋在紅軍老戰士房子後麵的土岡上,土岡上還立了一塊碑,上麵寫著:長征烈士永垂不朽。之後,他們各自回家,重走長征路的事再也沒和別人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