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雲海獨自一人在教室裏,眼睛怔怔的望著窗外。窗外是重重的山影和林立的大廈。還有急翔的飛鳥、燦爛的陽光,天氣很好,隻是很好的天氣卻難驅動他心中的陰晦。
他感到許多個像今天這樣閑靜、舒逸的日子已從他的指隙間滑下,撞落在現實的大地上,沒有一絲的聲響,但卻濺起一片迷茫如霧般的碎屑,遮住了自己的視線,使自己眼前呈現出一片茫然。
遠處隱約傳來一絲細若遊線的歌聲,是一首很熟悉的曲兒。他在小時候多次聽到那首歌,隻是他卻已經想不起它的名字。
小時候……,失去的歲月……
他想起了昨夜的那個夢,仿佛嗅到來自夢中的那股混合有柳葉般清新、桃花般濃香的童年氣息……自己正置身於小學一年級的教室裏,仍是那土屋、土桌、土凳,甚至連老師也依然是紮著粗粗的長辮,她臉上顯有的兩團酡紅,像隻有深秋日暮時才有的晚霞般醉人……自己正在幹什麼呢……哦,自己正在童聲童氣地回答老師的問題。對了,那個問題叫做‘你長大了做什麼?’……自己的答案是什麼來著……哦,是當科學家。
在今天看來,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一個答案……人的成長過程是不是意味著不斷的放棄或忘記或否定甚至嘲笑從前?
而現在,自己是否已經長大?可又是否是成長為如小時候所期望的那個模樣?
是的,自己已經長大,隻是在人事的變遷,歲月的消磨裏,早已模糊了兒時的憧憬,卻更清晰了今天的失寂。
睜開眼睛就隨眾,閉上眼睛就入夢,太多的喧囂,多的讓自己幾乎已經意識不到內心深處有一個自我存在。別人上課,自己也上課。別人吃飯,自己也端碗,別人是自己活著的一個參照。自己卻已尋不到自我,自己的一切生活內容卻是無意識的模仿,是的,動物一樣的模仿。
不,不,不,再也不能這樣生活!
我需要腦子,需要思考,需要思想,需要有一個生活的目標,需要看清生活的方向,需要在明天有一個希望。失卻了目標的生活,是多麼的可怕,人活的就像動物一樣。
該走的終會走,該來的終會來,無論是不幸還是幸運,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我應該學會遠離一個人,試著忘記她的笑。我不配她,隻有我大哥那般出眾的人物才與她相知相隨,我隻能祝福他們,從內心深處真誠的祝福他們。大哥也真是在意她,不然,為何大哥近來頻頻與我來信?大哥的與我來信隻是一個借口,為的是在與我來信的同時,相伴著給她來一封信……也許大哥的本意隻是想與嫣兒姐通信的,但他又怕我有什麼意見,便一同發了兩封信,我的那一封信隻是一種應付……
不,不,不,我怎麼這樣想像我親愛的大哥呢?我不能。這兩年,家裏的一切負擔都在他一人身上擔著,他雖然生的英俊,人品出眾,但連對象也不找……父親勸他盡快的為我找一個大嫂時,他總是說不急。不是找不到,而是他不敢找,他說自己一旦找了對象、結婚,定會給家裏增加負擔……親愛的大哥,你總是為家考慮太多……
可以看出,大哥是真的喜歡上了嫣兒姐,否則,他決不會一星期給她來三封信的……大哥活的不容易,我應該祝福他和嫣兒姐,我應該振奮起來,盡可能的考上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惟有如此,我才能向大哥交一份合格的答卷。
振奮起來!振奮起來!我一定能成功……
歐陽雲海雙手按著一張桌子,臨窗俯視,心中有一個奮發的聲音在呼喊著,使他感到自己麵前出現一個從來未曾想象過的生活藍圖,使他一改頹廢之態,信心百倍的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了課本。
考研就是他當前生活的目標,考上研究生就是他明天生活的希望。
有著目標和希望的生活,總能給人一種高昂的鬥誌和風發的激情。
徐飛去市裏,提了三十台錄音機,買了一袋黃瓜,氣喘籲籲的抱回宿舍裏。
徐飛對黃瓜特別有感情,因為他從小就常見母親把黃瓜細細切成薄薄的小片,貼在臉上,然後躺在一張軟椅上,仰起臉,愜意的閉上眼睛。徐飛覺得好玩,就像貓兒一樣,瞪著烏溜溜的還很純真的大眼睛,張著嘴巴等著吃母親用過的黃瓜片。再好的黃瓜片也難敵歲月的無情,如刀般的在他母親嬌嫩的臉上細細刻下條條皺紋。但黃瓜片上殘餘的營養居然把徐飛養的日益水靈。徐飛也對黃瓜有了感情,直到今天,還動不動就從街上提袋黃瓜。
大一的新生來了,他想乘機賺上一筆。所以不辭辛苦從市裏一家音響店裏批發了三十台錄音機,雖然學校裏三令五申,禁止學生經商,各個宿舍樓的大門也張貼著“禁止推銷”的字條,但徐飛卻不以為然的認為那些是表麵文章,是做給大一的小孩們看的,對大三的老生已經是昨日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