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四(1 / 1)

王大賢覺得自己近來做事總是丟三落四的:去圖書館抄資料,找到資料書要抄時忘了帶筆;去合堂聽英語錄音,坐在位上,打開錄音機,卻發現忘了帶磁帶;甚至上街買了五元錢的襪子,到了宿舍才覺得隻剩下兩元五了——不知什麼時候,盛襪子的塑料袋底子裂了一半。

昨天上餐廳吃飯,把餐卡插進了打卡機裏,卻忘了自己要打什麼菜。

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要打什麼菜時,卻聽見那打菜的大師傅不耐煩的說了句:你打不打?並且不經他的同意,就打了三元錢後,又說了一句:“傻冒”。

他也沒在意,端了菜,徑直走到座位上,吃了半晌,覺得鹹的很,才想起自己還沒有買饅頭呢。

買過饅頭後,匆匆一轉身卻又碰在一個人身上,把那人手中端著的一盤子菜撞在地上不說,還倒了對方一腳的油湯。

王大賢抬頭一看對方的臉,巧了,幸虧不是別人,是自己同學惠蘭的男朋友,那個音樂係吹蕭的小生。

兩人互問有無受傷後,擦淨身上油跡,王大賢要給他重打一份菜,那小生卻堅決不受。他大約是把王大賢看成是惠蘭的“娘家人”了吧,親切的拍了拍王大賢的肩後,說了聲“再見”,又去打菜了。

王大賢吃著飯,撥拉著盤中的菜,意外的竟讓他撥拉出一粒石子來,黑黑的。王大賢把它放在嘴裏,咬了咬,確信正是石子。

又想起剛才還被打菜的罵了聲“傻冒”,不禁一股火氣衝了上來,三下五除二,吃完飯後,一抹嘴,來到餐廳意見簿前,翻到有罵自己“傻冒”的那個大師傅的意見頁上,憑中文係的才思,提筆寫下對了對這大師傅的意見:搭戲台子買酸棗。

料來他也不知何意。

今天吃飯時他故意看看這師傅什麼反映,沒想到剛一走近那大師傅,那大師傅就笑容可掬的說:“您要什麼菜?”

他一愣,插上卡隨手指了一份菜,接過菜後,他轉身要走時,聽見大師傅在後麵喊:“同學,您的餐卡忘了。”

他拔出卡,不好意思的對那大師傅笑了笑。大師傅亦抱以微笑說:“下次注意些,餐卡可是吃飯的家夥啊。”

這讓王大賢覺得自己昨天的意見沒白提,想不到這大師傅的態度改造的這麼好,他決定今天要表揚表揚他。

吃過飯後,他又走到意見簿前,翻到大師傅那頁,卻看見在他昨天題寫的意見後麵被人繼下了:搭戲台子賣酸棗——生意不大,架子不小。接受批評,扣去本月獎金二十元——司務長(注)

王大賢心中升起了一種愧意,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那大師傅。他提起筆來,想表揚他兩句,卻又終於不知如何寫才妥帖,終於算了,好在來日方長。

王大賢在家裏練了一假期的字,硬筆、軟筆都練了一段時間。到了開學時,他取過自己寫的厚厚一遝子練字紙,一一欣賞自己的進步軌跡時,驀的發現寫的最多最好的兩個字居然是自己年輕的女老師的名字:潔如。

便又像做了虧心事似的,匆匆把那些紙一一燒去,望著火紅的火苗,漸漸成為灰燼,他一陣發怔。直到吃飯時母親喊了他幾遍,他才驚覺。

這一學期,潔如老師去華東師大攻讀博士,文史課便由一位剛由武漢大學調來的教授授課,王大賢便覺得自己的生活處處空虛,沒有一絲活力。甚至連自己二十歲的生日也過的無精打采的,草草了事。

文史課也由他最喜愛的課變成了最厭上的課,睡覺,成為每堂課的必修內容。

秋天,在楓葉酡紅的麵頰盡展她迷人的風姿,在這成熟的季節裏,卻也蘊涵著躁動。

但是你也許看不見這份躁動,因為它在人心裏。

但王大賢卻能品會到。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