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從地板上坐了起來,一把抓過話筒,像落水的人捉住了一根水草一樣,滿臉的希冀與期盼寫在正不斷流淌著淚水的臉上。
他對著電話喊:“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是一個玩笑,你告訴我,你在騙我,在騙我啊,在騙我……”
說著,他孩子般的哭起來,用額頭撞擊著桌子,顯然他連自己也不相信路曉天會騙他。
路曉天沒有掛上電話,他的情緒也穩定了一些:“雲海,我沒有騙你,這是真的,我也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夢醒後依然能看見雲逸大哥鮮活的麵孔……”
路曉天的話,無疑擊碎了雲海的最後一絲希望。他把話筒一把甩在了牆上,雙手撲在桌子上,腳踢手擂,頭往桌子上麵的書架上撞去,滿架的書也都被他弄翻了一地,放在書架上的一柄雪亮的軍刀“當啷”一聲掉在了地板上,雲海發瘋般抓了過來,向自己的手上剁去,寒光閃過,血流指斷。
雲海幾近瘋狂的扔了刀,跪在了地板上,用沾了斑斑血跡的手,拿了自己已斷的無名指,淚臉狂笑著:“大哥啊,大哥,你說兄弟之情心連心,雲海從前不信,今天試了才知道,果然是你說的對,手足之情,一朝失去,就有手足之痛……大哥,弟弟就以這一指來祭你的英靈……嗚嗚嗚……大哥啊……”
等鄰近宿舍的同學聞聲趕來看時,歐陽雲海已經昏倒在地板上,身子仍在不斷的抽搐,嘴裏依稀喊著大哥。滿地的血跡和四散的書本見證了雲海的噩夢。
人世間最可貴的東西就是一份份有血液滲透、血脈相連的親情。上天給予一個人最大的打擊莫過於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離去而無能為力。
人的悲哀不在於自己終究有一死,而在於看著自己親愛的人去世。但人的可貴,甚至人之所以稱之為人的原因,也就在這裏。
春雨淒迷,若隱若現,如牛毛細針,入地無息。紫紅色的玫瑰在風中悄然綻放。遠處傳來隱隱的傷舊情歌,似乎是在講述一位少女追憶如泣的往事而終得一場如夢般迷離的經曆,更容易撥起思舊者敏感的心弦,令人潸潸淚下。
金沙灘上,碧海岸邊,柳嫣兒一身素衣,撐了一柄油紙傘,走在沙灘上,在煙煙雨雨中細辨著和雲逸共同留下的腳跡。隻是任她怎樣的努力,也覓不到一絲的痕跡,惟有鮮活的記憶紛湧心頭……
細雨,迷霧,海天,金沙灘,油紙傘,還有油紙傘下一張豐姿卓絕而神色淒切的臉,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如同雲逸在一年前所說的那樣:我希望在一個下著細雨的春天裏,和親愛的女孩子共持一柄典雅的油紙傘,在這無際的金沙灘上,放牧著自己的童年,或者吟一首千年前才子佳人對吟出的情詩,或者品一個閃著閃動著淒美淚珠的愛情故事,透過時空,來營造一個屬於兩人世界了溫馨……
油紙傘,滑下雨珠滴滴點點,點點滴滴的雨珠墜下,連成一串串閃光的記憶。縱使記憶中的他,麵容清晰的如同站在麵前,但也無法和自己共撐這柄油紙傘。柳嫣兒淚水如珠,滑落,和著這春雨,落地,濺起一片淒迷。
物是人非,人生幾回?風斜衣飄,雨細煙迷,波伏粼粼,情歌隱隱,一切都均如昨天的他所想的一樣,隻是今天的他卻不知魂泊何方?
“魂泊何方?魂泊何方?一念斷人腸!雨淒淒,風依依,今我來思兮,與君陰陽隔兩地……”
柳嫣兒將一頁香紙焚燒,火盡成燼,隨波起漾。她憂鬱的站在雨中,如一朵憂鬱的丁香,她想一直等下去,一生一世的站在這兒,等他微笑著從海天深處踏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