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寒冬初至,被幾個小火爐烘著的蒼柏軒內卻如春回大地般溫暖。
暖閣內端坐兩人,男子一身湖藍背靠暖榻斜倚在紫檀矮幾上,手中捧著一杯清茶,不斷用杯蓋撩撥著水麵的茶末。而女子身著桃紅錦袍隔著矮幾坐於男子對麵,手中絞著絲巾頗有些不安。
“煙兒,來我這院子不會隻是為了取取暖吧?”男子明快一笑,聲音依舊清亮,雖病容未減卻也一臉陽光。
“墨哥哥,我是替爹爹來的。”柳眉微促,更加焦躁起來。“人家就說不來的,但爹爹說他親自來會招人猜忌,為了避嫌偏生讓我來了。”
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小女子這般嬌羞,雲墨炔隻是輕輕一笑繼續道:“原來是子伯父讓煙兒來的,那想來必有要事。”
爹爹是知道自己對墨哥哥的愛戀的,但他怎會讓墨哥哥來注意美人的事兒呢?如果墨哥哥真讓什麼狐狸精勾了去,爹爹卻也賠不了她一個墨哥哥。
“我看也不是什麼大事,爹爹隻是譴我來問問褒國的美人如何?”子煙氣憤地低聲道。
看著這小姑娘生氣的樣子,他眼中卻浮現了亦然聽說自己與子煙的婚約時那一睇。那是何等的心情?他體會不出,但他卻很怕看她,哪怕一眼。如果可以他寧願沒有來過褒國,沒有遇見過一個古靈精怪又喜歡以下犯上的丫頭。
一想到那個丫頭,自己卻連應付一下子煙的心情都沒有。不覺莞爾一笑,起身來到書案前,提起銀毫刷刷刷幾筆後,拿起一根空心銀簪將紙條放入。
“小心收著,回去後交給子伯父。”
喘息著輕咳兩聲,回到暖榻拿起還有些餘溫的茶壓了一口。
子煙連忙上前,輕拍著他的背,隱有哭腔地道:“墨哥哥,這病還能有好的一天嗎?”她真的害怕,她的墨哥哥從小就體弱多病。聽娘親說這是胎裏帶來的,雖說一時半刻要不了命,但怕這命也不長久。
開始爹爹要讓她嫁到巢國去時自己竟高興得幾天夜裏睡不著,生怕睡了一覺醒來卻是一春場夢。
她的墨哥哥是那樣優秀,兩歲識千字,三歲強習武,四歲作詩詞,五歲便能駁倒太傅,七歲為父出計兵不血刃地將犬戎打退,九歲隨了當代的兵法大家俞濟學習排兵布陣。而且墨哥哥對人總是彬彬有禮,說話的聲音總是和悅清亮。這樣的男子怎能不讓她動心癡迷?
後來直到定親的日子近了,她卻又被告知母親不同意父親的決定,暫時不能定親。她那夜哭了,哭得稀裏嘩啦。找到了母親,央求著,就算以後自己要守寡也無所謂!她就是愛墨哥哥,無論他在與不在。
他們終於定了親,而明年她就及笄了,她就要嫁給墨哥哥了!想到這裏,不由臉一紅。
“也許好不了了。”幽幽地看著手中的茶杯,不知她願不願今後隻為他一人煮茶。
聽了這話子煙已不顧一切撲到他的懷裏,“墨哥哥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子煙是個傻丫頭,童時知道他的病後便央了子國主為她便尋名醫,然後拜其為師隻為將來有一天她能親手將他的病治好。而十年過去了,她卻也成了大周為數甚少的知名女大夫。
“我不要你就這樣病著。”子煙倔強地宣告著。
雲墨炔身子一僵,他是知道她一直愛慕自己的,而他也並不討厭她,所以當年才答應了婚事。哪裏能想到他卻會遇到她。遇到了她他的生活全變了,什麼一統江山,什麼宏圖偉業,與她相比卻也雲淡風輕。隻是他的身份不變,他的婚約卻也變不得。
想要伸手輕輕拍撫子煙的背,而手卻僵在了半空。他看到一抹淡青由遠及近,那抹淡青似察覺到了室內的曖昧竟躲在了一棵百年蒼鬆之後。她許是看到了懷抱中的她。
閉了閉眼,還是在子煙的背上拍了拍,柔聲道:“天不早了,快回去吧。”
子煙在他懷中揚起頭,靦腆一笑篤定道:“墨哥哥,你信我,我一定會把你醫好的!”
雲墨炔輕輕點點頭,“煙兒,我累了。”
將雲墨炔扶上暖榻躺好,子煙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