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子煙穿過翠柏森森的小徑步出院門，雲墨炔吃力地支起身子，輕笑著揚聲向外道：“人都來了，還要藏多久？”
亦然由蒼柏後轉身而出，既已被發現再藏著掖著就有點兒小家子氣了。躊躇了一下，還是三步並兩步走進了暖閣。
喚來豔兒要了個手爐遞給亦然，再備好茶具便讓她出去歇著了。
見豔兒走出了門，雲墨炔吃力的向暖榻裏麵挪著身子。伸手拍拍暖榻，示意亦然坐過去。
見他挪得辛苦，亦然卻也受了意挨著他坐了下來。兩人均沉默著不說話。
終於雲墨炔打破了沉默，道：“你就隻是來坐著的？”
“昨夜宿醉，怕你身子不爽利，剛得了閑便來看看。”早知道他有美人在懷就不來了，搞得大家都尷尬。
拿起一隻茶杯，示意亦然煮茶，“看得如何？”
“沒死，還活著。”亦然負氣道。
本不欲為他煮茶，但看他蒼白幹裂的唇，不忍心終是開始動手煮茶。
“子煙是個好姑娘。”雲墨炔低聲道。
亦然不語，煮茶。
“我們自小就有婚約在身。”
亦然微愣，繼續煮茶。
“所以我們必須履行婚約，明年她就及笄了，所以……”
亦然輕笑，還在煮茶。
“等我與子煙完婚後，我便來向褒侯討你。”
亦然斂笑，已盛了滾燙茶水的杯落在幾下，灑在了手臂。而她卻似無所知般僵在那裏。
她是什麼？是玩物！對於他們這些人，她隻是個玩物！接受不了這樣殘酷的事實，亦然直覺想逃。
猛然起身，但卻被那纏綿病榻的病秧子由身後抱住。
“亦然，不要這樣！我是有苦衷的。”他的聲音不再清亮，嘶啞著似有哭腔。
她不語！她能說什麼？她以為他是懂她的，但他還是不明白。一生一代一雙人，對於她的時代是必須的，是受法律保護的。她永遠接受不了男子的三妻四妾，對女子太過不公。
“除了子煙與你，我不會再娶。真的！”男子有些混亂地承諾著，“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我知道你是知道的！”
真好笑，連承諾都連著其它女子的名字。亦然從來沒有感覺自己這麼卑微過，她想要的不過是一段無暇的愛戀，就這麼難嗎？眼根幹幹的，她哭不出來，也許她本就不愛。
“亦然，你要什麼？別不說話好不好？”雲墨炔急了，他平生還是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而且是在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麵前。
掙脫他的懷抱，轉身麵對著這個曾經讓她感覺溫暖的男子憤憤道：“雲墨炔，你竟然問我要什麼？哈哈哈，對！將來你確是一國國主，但那又怎麼樣？”不開口還好，話一出口淚已滂沱。“我隻是個小女人，我隻想要子司空說的那句一話‘一生一代一雙人’，難道這你都不明白？”
眼中已現灰敗，雲墨炔搖著頭輕喃道：“我明白，我怎會不明白！我也想隻我二人比翼連枝，但真的不行！子煙的出身就已經注定是一國的國主夫人！”深吸口氣繼續道：“你真的以為子司空可以做到他口中說的一生一代一雙人嗎？不會的，那隻是說說而已。”
“如果沒有，我寧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亦然已不想再說，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香囊塞給雲墨炔道：“你的咳症我還沒找到好方治，這個香囊裏裝了些藥物香料，能舒緩你的咳症。”
雲墨炔沒有接香囊，牢牢抓住了她的手，抬眼深深地望著她，口中的咳聲卻怎也止不住。
“別走！”好容易說出兩個字，又咳起來。
不得不利用空著那隻手倒了杯茶遞到他麵前。
“喝水！”
將杯舉到他唇邊，他乖乖喝水。緩了口氣，終於不咳了。
“如果今天放你走，以後你再也不會理我了，對嗎？”堂堂一國公子卻對一個婢子說出這樣的話，但他卻沒感到一絲的卑微。
“你已有了未婚妻，你還要我怎麼樣？”亦然的憤怒平熄了，她沒有權力質疑別人的生活，她隻想把握好自己的生活。
“就不能遷就一下嗎？”哀求著，想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對不起，我有情感潔癖。”亦然推開了雲墨炔抓著她的手，決然地走出了暖閣。
抓著這個做工粗糙的香囊，舉至鼻間深吸著。原來她也有她的堅持，那他呢?要妥協嗎？他的國家、他的家庭能允許他妥協嗎？
想著，一口腥甜已從喉頭湧出，用袍袖擦了擦從嘴角溢出的血，這個小女人的心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