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徐局長,鄭重地向他提出,不想調去市府辦,而是願意繼續留在局裏,好好工作。徐局長聽到我的答複,驚訝地問:“為什麼不去?許多人打破頭都想擠進去呢。”
我認真卻略帶俏皮地說:“我哪裏也不去,除非你徐局長把我趕走!”
徐局長一拍桌子,顯得既興奮又愉快,馬上表揚並鼓勵了我一番。
趙曼麗對我不會調去市府辦的消息將信將疑,認真觀察了我好幾天,見我絲毫沒有打背包走人的意思,而是一絲不苟地工作,這才相信我的確不會調走,對我的態度再次冷漠起來。
我安下心來,不再為調不調走的事糾結著,反而輕裝上陣,心情也好了許多。同事們也不再傳播我會調走的消息,也有個別人讓我再想想辦法。比如執法科長羅科長,建議我去找付強,通過付強疏通關係,我聽了之後隻報以一笑。人各有誌,我並沒有什麼野心,隻想老老實實地過日子。李誌安知道我堅持把他上報為先進個人,對我也很感激,托人轉話給我,說沒有看錯我這個人,讓我不要忘了他送給我的八個字。我知道,那八個字就是:“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但是,在這風平浪靜的背後,還是有一些人並不安靜,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比如趙曼麗。而我並不知道趙曼麗到底在幹什麼,這一切都是付強告訴我的,我因此而不得不佩服他的“超能力”,也十分感激他對我的關心。
這天,付強約我一起去喝茶,我爽快地答應了。所謂喝茶,隻不過是付強想找我聊一些話而已,而這些話在電話裏是一時半會說不清的,這一點我早已心知肚明。我和付強坐在一家幽雅的茶吧裏,一邊聽音樂喝茶,一邊漫無邊際地聊些閑話。
付強酒量並不大,對喝茶卻極有講究,他跟我大談了一通關於茶道的話題,說什麼茶道即人道,從一個人喝茶的習慣可以看出人品性格雲雲。我對所謂的茶道並不了解,隻記得以前讀《紅樓夢》的時候,見過劉姥姥說什麼“牛飲”的話,但當時也是一知半解。我心情極好地跟付強閑扯著。
聊了一會兒,付強說:“老高,你現在可以安安心心當你的辦公室主任了。”我覺得奇怪,為什麼他人在局外,為什麼對局裏的事也了如指掌、而且是關於我的事?我笑笑問:“你怎麼這麼有信心?”
“趙曼麗準備調離辦公室了。”
“什麼?”盡管我對趙曼麗並沒有多少好感,可畢竟同事多年,我跟她之間又有一段特殊的關係,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覺得很意外。
付強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裏一隻精巧的小茶杯,輕抿了一口,說:“她看到當辦公室主任無望,所以提出要調離辦公室。”
我無須打聽他這些消息從何而來,因為有很多事就是這樣,你做得再隱秘,也總會有人知道。頭頂三尺有神明。因此,在我們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哪怕當時隻有一個人在場,也要慎重地考慮該不該做,會不會造成什麼後果。我相信付強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因此並不提出疑問,而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把話說完。
“是這樣的,你上次提出上報李誌安為先進個人後,趙曼麗當時就去找徐剛,在徐剛那裏說不同意你的意見,並說你太霸道,不尊重她。”
我想起當時趙曼麗甩袖出門的情形,原來她是去找徐局長了。付強繼續說:“徐剛當時就問她,為什麼高喜生執意要上報李誌安,趙曼麗說你是同情李誌安身體有病,而不是從工作表現上權衡輕重。徐剛又問趙曼麗辦公室應該報誰,趙曼麗說,辦公室的每一個人都比李誌安做的工作多,報誰都可以。徐剛讓她說出一個具體的人來,她就說了小孫、小錢的名字,並沒有說你,當然也沒有說她自己。
“徐剛當時就聽明白了,她並不是想仗義執言,而是要跟李誌安搶功,當時就很是不悅,便對他說,高喜生考慮的自有他的道理,他雖然不是從工作表現上衡量一個人的成績,而是從思想境界上去衡量,這又比單純地從工作的角度衡量要深刻一些,也更有說服力,他本人是能夠理解的。
“老徐讓她回到辦公室去跟你好好溝通一下,並讓她跟你好好配合,把工作幹好,不要影響部門的內部團結,更不要把矛盾上交。趙曼麗還不死心,又訴說了一大通自己在現場會籌備期間如何如何辛苦的話,說省局和市領導也多次表揚了她。老徐一聽就來氣了。”
我聽付強娓娓講述當時發生的事,既為自己沒有事先跟趙曼麗商量感到慚愧,又替趙曼麗感到著急,她這不是自己惹火燒身嗎?徐局長本來對她在省局和市領導麵前訴苦的事很惱火,是我讓他忍著了,沒想到她自己竟要去提這件事!我喝了一口茶,並不插話,而是一邊沉思,一邊聽他講下去。
“嗬嗬,老高,本來我已經請假了,不應該去理會局裏這些破事,可因為涉及你,我還是放心不下。”
“嗯。”
“按說趙曼麗跟我無冤無仇,我在辦公室的時候她也很支持我的工作,我一點也沒有想壞她事的意思。你和趙曼麗誰當這個辦公室主任,那是局領導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你說是不是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