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年輕人的戲,這是一部充滿熱情的戲,這是關於一個年輕人理想和尊嚴的戲。在作品的後記裏,編劇這樣說。所以我坐在昏暗的光線裏,打量微光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他們戲謔、憤怒、渴望、張狂、熱情、絕望到沉默。
開場時“馬路”說:“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一眼望去滿街都是美女,高樓和街道也變幻了通常的形狀,像在電影裏……你就站在樓梯的拐角,帶著某種清香的味道,有點濕乎乎的,奇怪的氣息擦身而過的時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時候發生了……”
我坐在座位上,心底反複默念著第一句。是,黃昏也是我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刻,街上光影綽綽,一切都看不分明,我總在那樣的時間裏幻想前麵某個路口有人麵帶微笑地等我。然後我們輕輕牽手,向同一個方向走去,如同路上所有的外鄉人一般,我們彼此在這偌大的城市中相濡以沫靜好度日。
女主角的聲音裏聽不出悲傷或憤怒的味道,有點太過直白。即便她的身體搖擺得厲害,但聲音裏還是聽不出悲喜。一群人爭相出現時,場下的觀眾爆發出陣陣笑聲,讓我瞬間覺得眩暈。
演到第十九場的時候,突然有保安衝進來說樓下著火了,於是整個劇場一下子亂作一團。觀眾紛紛離席早沒了秩序,我把目光鎖在舞台中央的“馬路”身上,他站在水裏,還站在他的戲裏。戲裏的他在試圖解救自己絕望的愛情,戲外的人們卻在倉皇逃生。
我終於沒辦法再坐下去,與眾人踉踉蹌蹌著出來。其實火並沒有著起來,隻是樓下的KTV有個包間起火了而已,大家虛驚了一場。外麵的雪仍在冰冷地撲簌而落,大街上的行人甚少。我在地鐵口處買了一隻烤紅薯用來暖手。
夜裏十點多的地鐵上乘客已少了大半,我捧著烤紅薯坐在位置上埋下頭來。車身在隧道裏疾駛的聲音刷刷地響,我偎在自己的玫紅色圍巾裏流下淚來。
因為我想到了沈安年。
想到沈安年愛吃烤紅薯。
想到曾經我也對沈安年說過,無論有一天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許撇下我,也不準讓我離開他。
想到在某一年的冬天裏,在那座小城的“湘島”賓館,隔壁房間的被子著了起來,沈安年怕我被濃煙嗆到,一點一點將紙巾浸濕塞在門縫裏。那時候我問他:“要是出不去了怎麼辦?”他到窗邊遛了一下說:“沒事兒,三層樓,跳下去應該沒什麼大事兒。”我說:“那我要是不想跳呢?”其實那時我明知沒事隻是逗他,卻沒想他坐到我身邊把我緊緊攬在懷裏說:“乖,小綠別怕。就算死,還有我陪著你!”
然而,我們都算漏了愛情其實要比性命柔軟、脆薄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