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因為鬥毆致人重傷,被收進看守所,按照規定,他進來後首先要剃光頭,但小夥子拒不執行,跟監管民警鬧騰起來。王燕問小夥子為什麼不執行看守所規定,小夥子眼淚汪汪地說,他從小沒剃過光頭,在他看來,被執行死刑的人才會被剃光了頭發。

王燕下令取消了剃光頭的規定,並在現有的條件下盡力改善在押人員的夥食和居住條件,給每個監室配上了空調。

最初王燕的做法遭到一些監管民警的質疑,有人說看守所不是養老院,犯罪嫌疑人不是大爺,太嬌寵了容易養成得寸進尺的毛病,給監管工作增加難度。然而半年過後,在押人員不但沒有刁難監管人員,反而主動配合看守所的工作,讓監管民警省去了很多麻煩。

王燕拖了一把椅子,示意徐夢婷坐下,徐夢婷也不客氣,坐下後說:

“你想問什麼問吧,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徐夢婷的狀態跟昨晚判若兩人。從昨晚收進看守所到今天早晨,她幾乎沒合眼,把該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想完之後,她的心就死了。

王燕說:“你的案情我已經看過了,也沒什麼要問的,就是想告訴你,從現在開始要認真準備你的訴訟,隻要有一線希望,就絕不能放棄。”

徐夢婷搓著兩手說:“我什麼也不用準備,就等著死了。”

王燕搖頭。

“你不要這麼說,你的情況很特殊,你老公對你屬於虐待,從情理和法理上說,都還有申訴的必要。”

徐夢婷愣了一下,咬牙說:

“我不申訴,告訴你們,去年咱們市那起女嬰碎屍案,也是我幹的!”

王燕心裏一驚,差點叫出聲來。這起女嬰碎屍案驚動了上級領導,至今沒有破案。公安局刑警隊長是王燕警校的同學,有一次王燕去局裏開會,兩個人在走廊裏碰上了。劉誌剛老遠就打招呼:

“老同學,我正要找你呢。”

“你找我能有啥好事兒?除了案子還是案子。”

“不是案子,難道讓我給你介紹對象啊!當年你都沒看上我,現在就讓你後悔,讓你孤芳自賞!”

樓道有很多熟人,刑警隊長大呼小叫的,讓王燕很尷尬。王燕用眼睛瞪他:

“去,臭小子,就你嘴貧,找我有什麼正事?”

刑警隊長湊到王燕身邊,幾乎貼到王燕耳朵上說話,氣得王燕一把推開他,說滾一邊去,沒正經!

刑警隊長笑著說:

“你在看守所幫我留點兒神,注意觀察看守所的那些在押人員,看看能不能從他們身上找到女嬰碎屍案的線索,我讓這起案子壓得喘不上氣來,這案子破不了,我這個隊長抬不起頭來。

尤其注意那些偷盜和殺人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有線索告訴我,破了案,我請你喝酒。”

其實看守所的民警腦子裏都有這個意識,就是從在押人員身上挖掘隱藏的案件,這些案件大多是多年未破的懸案。

王燕沒想到這起大案就這麼輕鬆破獲了,心裏異常興奮,她擔心被徐夢婷看出來,忙裝著揉眼睛,不慌不忙地說:“是嗎?真的假的?你說說看。”

在徐夢婷走出談話室的時候,背後傳來王燕很輕的話音,你的生命是父母給的,珍愛生命,也是對父母的一種孝心。

她忍不住回頭,看到王燕朝她微笑著點頭。

王燕忙不迭地給刑警隊長打電話,介紹了徐夢婷的情況,刑警隊長一聽就笑了,說:

“你聽她瞎編,一點兒不著邊際。”

王燕一下子明白了,徐夢婷欺騙了她。

刑警隊長故意說:

“你想騙我請客呀?我不會像你這麼傻。”

王燕心裏正生氣,聽了刑警隊長的話,就沒好氣地說:“臭小子,以後別再搭理我。”

刑警隊長忙說:

“別生氣,晚上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王燕說自己沒時間,刑警隊長還想囉嗦什麼,她一下子扣了電話,心裏惦記著梁媛媛的事情。梁媛媛早晨的精神狀態,實在讓她擔心。

她回宿舍拎著幾件進口化妝品,去了三號女監室,在薑紅的陪同下,把梁媛媛帶到談話室。

梁媛媛以為高院核準裁定書下達了,神色有些緊張,走路都磕磕絆絆的。王燕覺察後,忙勸慰她說:

“今天找你沒什麼大事,隨便聊天。這些化妝品,你要不嫌棄拿去用吧。”

說著,王燕把化妝品遞給梁媛媛。梁媛媛自從進了看守所,沒一個親人來看她,就連換季的衣服和婦女用品都是王燕掏錢給她買的。

梁媛媛沒有伸手去接化妝品。她說:“王所,我恐怕用不上了。”

王燕瞪她一眼說:“我過去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活一天也要活得精彩,活得有意義,拿去用吧,味道挺好的,你聞聞?”

王燕打開護膚霜,送到梁媛媛鼻子下讓她聞。梁媛媛翕動幾下鼻翼,不等張嘴說話,眼窩裏的淚水就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