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不知風雨幾時休(2 / 2)

一年的朝夕相處,現在相互一個眼神,便盡知對方的心意。黛玉看看水溶,思索了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起身,走到內間,打開箱子,揭開層層包裹,取出那個精致昂貴的烏黑透亮的天香檀木,雙手捧在懷前,緩緩地步行到水溶跟前,水溶似察覺到什麼,也站了起來,詫異地看著黛玉,隻見黛玉撫摸著烏檀盒,道:“這個匣子是離京前,賈秦氏交給我的,我雖不知道這個是什麼,但看她極其慎重,當日她叮囑我千萬不可告訴他人,不到萬不得已的生死關頭也不能打開,想來王爺那日潛入賈府為的也是它吧。我想我既是王爺的人,這個自然也當由王爺代為保管。”

水溶顫抖地接過烏檀盒:“黛兒,你知道這托付的是什麼?”黛玉搖頭:“不知道,難道?難道是——”黛玉驚訝地握住了嘴。水溶拉她坐下,握著她的手一起打開這個塵封了五年之久的密盒。

半壁兵符,古銅色的玄鐵,陰深深的泛著光,觸指冰涼,幾次沉浮易手間,奪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水溶顫抖著把那枚虎符放在黛玉手心,黛玉隻覺得手猛地一沉,手心這塊半月牙狀的虎符重的像一柄經霜的寶劍,承載著無數的冤魂和血淚。

黛玉噙著淚看向水溶,終於向下定了決心似的把那枚價值連城的虎符鄭重而又決絕地放到水溶手裏,這個托付已然不一樣了,以前的她不知道那裏麵是這個傾城傾國的物什,如今的她托付的已然不是一塊兵符而是全身心的信任,是她最後的資本最後的價值。

黛玉緊緊的靠在水溶懷裏,握著虎符的手暖暖的被水溶包在手掌裏,慢慢地合上了雙眼,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已經選擇了站在了前半生的對立麵。從前的她是斷不肯居於人下的,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涉足王孫公子的勾心鬥角,但卻遇上了身畔這個男子,腹有經綸又不甘於人下。自幼熟讀經史子傳的她看慣了宦海沉浮,看透了世家大族的興衰更替,明明知道煙花易冷、浮華終散,但她沒有選擇,因為他是他的夫,是血氣男兒,沒有誰的雙十年華沒有雄心抱負,他亦如此。從這一刻起她隻能做他身後那個睿智包容的女子。

金陵

時光漸漸流淌,因水溶說聖上無令便隻能照常行事,黛玉成日裏也隻能無所事事的逗弄逗弄鸚鵡,翻翻經史子集,就連柴府、姑蘇舊宅也不再去了。這日好不容易說動水溶,由他陪著去郊外散散心,卻又出了一係列不省心的事,水溶急急忙忙而去,黛玉興致頓失,便命車夫回府。

走到半路上,半道竄出一男一女,車夫猛地一拉韁繩,終究是晚了一步。因黛玉有孕在身,水溶特地命人選用了兩匹已近衰垂暮的老馬,以求安穩平緩。受此驚嚇,年長體弱的一匹竟驚嚇過度猝死,另一匹稍微健壯的,馬蹄高揚,拖著馬車竄出一箭之地。

車內,黛玉正拽著水溶急衝衝離去遺落的護身符,小小的平安符,一麵是子安的子,一麵是子安的安,是她一針一線繡的,又特地去姑蘇開了光,隻因聽人說那兒的廟靈。

男子二十而字,記得當日水溶及冠賜字時,太上水玲瓏商量來商量去,都不甚滿意,最後太後說了句要不就叫“子安”吧,公子如玉,平安久久。當時她聽著怎麼都覺得有一絲淡淡地不安,可是她是晚輩妻妾,輪不到她發言,如今想來——王勃,字子安,少年英才,盛極而衰,終究是個不太吉祥的字號罷。

轉而一想又憶起初見寶玉時,寶玉莫名給她安上的“顰顰”,她這一生竟真的蹙眉難展。幼時她也是不信命的,但先生口中那個失火走散的雇主之女、姐姐的長伴青燈古卷、金玉良緣竟像尋求一種什麼驗證般的接踵而至。

車身劇烈搖晃著,黛玉隻覺得天旋地轉,一會朝紫鵑壓去,一會又被雪雁撲在壁上,一會又向前一個趔趄,眼見就要直直的栽出馬車去,這時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扣住手腕,還沒反應過來,連人帶氅都被圈進懷中。

黛玉站到地上,見一地的揚子江魚、冷鋒等人撲簌簌的跪了一地,又有一個青衣武將直挺挺得跪在自己麵前,說什麼把總穆爾見過側王妃。黛玉隻覺得頭暈沉沉的,自腹腔湧上一股惡心苦澀,哇的一聲吐了跪著的男子半身,便失去了知覺。

欲知後事,且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