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府*內廳
一時間,閑雜人等俱下去了,主位上坐著的不過水黛二人,冷鋒等人散侍一旁,雪雁、春纖則在底下為林伯布菜。
黛玉看著雖仍保持著基本禮儀但仍大口咀嚼的林伯,不禁一陣心酸,水溶察覺出她的情緒變化,便捏起一顆草莓在她麵前晃了晃,輕聲道:“你不餓,可也不能讓我的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別人吃是不?來吃顆草莓,這可是管家才讓人從莊園裏摘了上來的。”黛玉心知水溶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又著實吐得難受,便吃了幾顆酸甜的草莓壓了壓難受的感覺。
一時林伯飯畢,黛玉這才問道:“林伯,你不是在姑蘇老宅?如何又到了金陵,當日父親去時,不是留了兩萬兩銀子給你和兩位姨娘,讓你們守著老宅過活?又如何落得這般境地?為何不叫人送封書信給我?”黛玉不問不打緊,一問便惹得林伯老淚縱橫:“原也不至於這般,姑娘去後不久,賈府便派人來典賣書畫古董等物什還有揚州的田產莊園,說是要修什麼省親的宅子,老身和胥姨娘也是想著說問問小姐你再做決定,但是那沈姨娘說來人是府裏二太太的親信,又是得了老婦人的默許的,何況當時老爺故去時也是說一應揚州的財物均由賈家處置,胥姨娘本還想著說去請淮揚柴老爺柴夫人做做主,誰知那沈姨娘說,說——”
林伯看了水溶一眼,欲言又止,黛玉心下明了,冷冷地道:“說什麼,王爺不是外人,你隻管說便是。”林伯猶疑了半晌終於道:“沈姨娘說,小姐橫豎是賈家的人,老身想著沈姨娘既是主母的陪嫁丫鬟,她說的話自然是不差的,便也隻能隨著他們去了。再後來,胥姨娘病重,沈姨娘怕拖累鬧著要分家,胥姨娘無法隻能給了沈姨娘一萬兩銀子由著沈姨娘去了。再後來胥姨娘病重花了一大筆銀子,實在是無以為繼,可是柴老爺柴夫人又隨著女兒女婿赴任長安,清和公子亦不在姑蘇,老身無法隻能捕魚勉強貼補家用。”
黛玉忙問道:“胥姨娘呢?可還好?”林伯看了她一眼,側過臉去大哭起來:“老身沒用,辜負了老爺和小姐的囑托,胥姨娘去歲已隨老爺去了。”黛玉聞言也是泣不成聲。諸人又是好一陣勸方止住了。
總督府*廂房
紫鵑進去時果又見黛玉暗自垂淚,便擰了擰一塊熱巾帕遞上去:“姑娘心裏不舒服也該跟我們說說,或是跟爺說說也是好的,這樣憋得可怎麼好,姑娘也是有身子的人了,這樣愁對胎兒可不好,都說母子連心,姑娘這樣哭,將來小公子可也成個淚人了。”
黛玉用巾帕遮住淚麵,哽咽道:“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想起外祖母她,我就——”,紫鵑勸道:“沈姨娘的話如何信的,老太太想是後來才知道也不一定。老太太許是想著暫時先用著林姑爺的錢,到時再補上。若是姑娘那時真嫁給了寶二爺,自然也就是賈家的當家太太了,自然這財物也就不分內外了。”
黛玉臉仍埋在巾帕裏:“我不是在乎那些財物,舊時閑了我也每每替府裏算過,賈府用度太奢,收遠不抵支,那一房二房又哪個舍得拿出自己的錢蓋省親別墅,我雖知外祖母的無奈之處,但我還是怨還是氣不過府裏竟然都不從來提過一次這件事,外祖母是這樣,鳳姐姐竟然也是這樣。這些年來,我謹言慎行,步步小心,生怕浪費了一分一厘惹人閑話,誰知到頭來竟是這等境況。我原以為外祖母和鳳姐姐待我是真心的,卻——”
黛玉正喃喃的哭訴著,忽聽見紫鵑低喚了一聲:“爺!”就聽見水溶淡淡地道:“下去吧,這裏有本王就行。”黛玉半是羞愧半是哀傷,羞愧的是她有那樣一門不顧他人死活的親戚,哀傷的是原來她一度最信任最依賴的人竟然瞞著她坐了這麼多事,黛玉不敢看水溶,背過身去伏在床榻上,整個臉都埋在被子裏。
水溶也不勉強她,隻是坐在床邊,輕聲道:“當年那件事我派人調查過,當時確確實實先是王夫人和邢夫人的主意,史太君是後來才知道,我想,史太君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她隻是沒有想好怎麼跟你說,隻是怕你傷心,其實,我完全可以理解賈府的做法,而且畢竟當你肩負著整個家族興盛的重任時,所有要考慮的便都不一樣了。另外,你舊時那些字畫玩物我都命人化名買了下來,全都運到了京城的別館裏,因為怕你傷心就一直沒跟你說,你是想要搬到聽雨閣還是想要運回姑蘇老宅都隨你。”
黛玉聽到這裏,驚得坐了起來,定定地看著水溶。水溶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當時我原想著說水潤的東西會不會存在了那裏,現在想來到或許是冥冥中注定,或許我比自己意識到的還要早喜歡上你。”當年沈皓一直勸說自己拍暗歎調查清楚再出手,免得浪費一筆銀兩,而一向謹慎自持的自己不知為何非要買下林家舊物不可。
原來,愛竟是來的那樣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那樣的不經意間就亂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