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與君共三千風雨(2 / 2)

黛玉聽得雪雁來報:“夫人,還有90裏的水路就到京城了。”黛玉挑燈看著窗外昏黑的夜色裏水溶江牙坐水白蟒袍在江風中翻飛,低聲道了一句“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待雪雁走後,自己卻抓起案上不怕風的琉璃球燈,扶著船艙小心翼翼往船頭走去,仿佛是心有靈犀,水溶回眸就發現了他懷有身孕的嬌妻,忙上前扶住:“你怎麼來了?”

黛玉道:“睡不著,過來看看你。”水溶打趣她:“你莫不是近鄉情更怯,怕你那些閨中姐妹笑你臃腫的身子吧?”水溶本是想惹黛玉笑,卻恍然意識到說錯了話,便住了嘴。

黛玉想起一周前的清晨,水溶看過京中送來的書信後,沉思了良久,看了看自己欲言又止,此後一連數日,他和冷沈等人在船尾小書房謀劃著什麼,有時也會在僻靜無人處小聲爭論著什麼。但每次看到自己去時,眾人便住了嘴,水溶隻是笑著讓自己回船艙內養胎,自己雖覺出眾人眼光有些異樣,但她知道水溶囑咐過的事,下人也不敢跟她透露些什麼,便也就不問了,雖明明隱隱覺出大姐姐可能不好了,但水溶不說,她也就自欺欺人不問,直到今日白天她被水溶謹慎地拉著坐定後,遲疑地告訴她元妃死了,今日是頭七,她竟毫不意外。是的,有什麼好意外的,心死了肉身豈能獨存於世間,至少她不是這樣苟且賴活的女子,元春自然也不會是。

哀莫大於心死,心死莫源於萬念俱灰。當元春相信她自己不過是深愛了十二載的男子所鍾愛的女子的幻影的時候,她的心便已經死了,至於賈家之奢、薛蟠的罪案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她不是寶釵,從來不能僅為了家族榮耀而活;她亦不是李紈,不能獨守著兒子活下去,更何況她還沒有子嗣,槁木人一樣的生活從來都不是她所期盼的,權勢富貴也非她的追求。

水溶見她毫無表情,以為她嚇傻了,其實她不過是意料之中而已,她知道害了元妃的永遠不僅僅是賈家也不是所謂的病,而是水泧,那個傷了慧姨和大姐姐心的男人,他那麼睿智,甚至不用真正做些什麼,便可以讓愛他的女人們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其實元妃絕望傷心俱極而死,她又何嚐沒有責任,她隻是不甘心看著待她如女的慧姨一個人傷神孤寂的死去,而那個男人卻登頂為九五之尊,坐擁後宮佳麗三千,所以她才用了小心思讓他想起她,也讓皇宮後苑養尊處優的人們憶起了那個禦書房的小小女吏,那個針線女紅千金難求的慧紋。

水溶收回眺望遠方的視線,緊緊地拽住黛玉的手:“怕?”黛玉搖搖頭,把身子又往水溶懷裏縮了縮。

縱使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她也沒有選擇。從一開始跟著水溶南下她便選擇了與他風雨同舟,明知會招來全京都的罵名,卻沒有掙紮半分。黛玉側頭看著身邊皎如玉樹的男子,突然明白了戚夫人、趙合德、楊貴妃的心情,不是不知,隻是遇上了那樣一個位高權重,坐擁三宮六院的男人,卻對你一心相係,寵溺無端,傾盡天下也隻為博得你一個笑顏,這份霸道卻甜蜜的愛戀,任是再清高無情的女子也會心動不已吧,畢竟一個女子傾盡一生所求的不過是有一個人愛著你,順著你,寵著你,甘願就這樣傻下去,一廂情願的相信會白頭共老。

水溶黛玉二人站在船頭,共看遠處烏雲滾滾壓船而來,天際江水昏黑一線,江風鼓鼓,江浪濤濤。元妃已逝,薛蟠也判了秋後問斬,邊疆戰事不利,欲知後事如何,且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