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罡韜把手伸進趙天星的背後撓癢。趙天星屁股撅得老高,舒服得半合著眼說:“這狗日的玩意兒比蘇修還壞,專往人夠不著的地方鑽,昨天拉架子車往地裏送糞,他就欺負老子,不早不遲,剛拉到半坡,就竄到我的老二上,我的媽呀,癢得人真想躺到地上打滾。”
顧罡韜也添油加醋地附和著:“是呀,真沒眼色!來的不是時候,咬的更不是地方。”
齊浩楠從車轅上解下渾身濕漉漉的驢,剛一鬆套,它就迫不及待地打了個滾。淘氣斜視了一眼趙天星,搖搖頭說:“有些人就跟它一樣,懶得出奇。”大夥一陣大笑。
淘氣說罷,從齊浩楠手上接過驢韁繩,用樹枝輕輕拍打著驢屁股,嘴裏“籲籲哦哦”地嚷著,牽著往地裏走去。趙天星望著淘氣的背影浮想聯翩。嬉鬧說笑間,她活潑的麵容更加光彩奪目,彎彎柳眉微微皺起時令人無限愛憐,而那一對豐滿的乳房,如果能夠輕輕地觸摸一下,想一想都叫人頭暈。
趙天星正在出神,一聲刺耳的驢叫將他驚醒。循聲抬頭,遠遠望見淘氣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趙天星趕快跑過去,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淘氣懊惱地垂著頭,弄得渾身是土,滿臉漲紅。齊浩楠也跑過來,止住笑問:“淘大俠,沒摔疼吧?”
淘氣氣得直跺腳:“都怪你,好好的把它解下來幹啥?”
齊浩楠哭笑不得:“你以為你是誰?它又不知道你是部長大人。”
顧罡韜笑得差點兒上不來氣,指著撒歡的驢說:“沒看前頭有勾魂的,你就成人之美嘛,真沒眼色!”
大夥把目光投向兩頭撒歡的驢,朦朧的田野裏,它們忽而揚蹄奔跑,忽而情意綿綿地邁著碎步,像一對久別的情人在追逐戲耍。
看著看著,淘氣突然眼睛一亮,大呼小叫起來:“快看!快看!咱那頭驢真懶,還想讓人家背它!”
齊浩楠知道她在冒傻氣,不敢笑出聲,用手戳戳趙天星:“驢背驢咱還真弄不懂是咋回事,天星經多識廣,你給陶部長做一個科學的解釋。”
趙天星也不吃虧,隨口回敬道:“俺是粗人,這事還得要人民教師來解釋呢!”說完趕緊跑開一大截子。
遇見這種事也隻有淘氣冒傻氣。公牛騎過母牛生牛犢,種馬騎過母馬生馬駒,天下人都知道,偏偏淘氣不知,還大驚小怪。每到春秋兩季,方圓十幾裏的飼養員就會牽著發情的母牛、草驢或母馬到公社配種站來,配種員笑盈盈地站在涼棚下喝茶,然後把母畜牽到一個棚欄式的木架裏去,常有一些不諳男女之事的少年,紅著臉膛悄悄瞄上幾眼。
“快看,快看。驢還會耍魔術,一直都是四條腿,從哪裏又伸出條腿?太好玩了,咋不挨地?不是象鼻子吧?”淘氣還在繼續冒著傻氣。
顧罡韜憋住笑,朝齊浩楠做了個無奈的動作。
趙天星詭秘地一笑,慢條斯理地說:“據我分析,這條腿嘛,可能是那四條腿的領導。既然是領導,就沒人管它,所以想出來就出來,想進去就進去。”齊浩楠和顧罡韜對視著,顧罡韜終於憋不住,爆發出壓抑已久的笑聲,在他的感染下,趙天星手扶著他的肩膀,笑得前仰後合,他們越笑越帶勁,差點兒摔在地上……
夕陽的餘暉給蒼涼的田野投去最後的光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黃土醇香。太陽像一個大火球挨近遠方的山巒,暗影緊跟著太陽的步伐在逐漸擴大,原野上空氣清新,一片澄澈,遠處煙氣氤氳,顯出一層層色澤各異的層次,隻見照射在近處景物上的光澤一點點向遠處延伸;一層橘黃色的光澤投射在一層深藍色之上,而在它們後麵更遠的景致,則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灰色之中。牲口顛躓著,車子搖晃著,驢兒和車輪碾著寂寞的土路。知青們凝望著晚霞,在驢兒有節奏的蹄聲中唱起了廣為傳唱的《知青之歌》:
娘呀娘!莫悲傷,
兒今已把農民當。
願風兒拂去您思兒的淚,
撫平您臉頰的滄桑。
待大地吐綠時,
兒來看望您——慈祥的娘!
娘啊娘!莫牽掛,
兒已長成黑鐵塔,
讓麥浪伴您入睡。
消融您滿腹的鬱悶;
待開鐮收割後,
兒再來探望您——幸福的娘!
娘啊娘!莫淒涼,
兒在夢中把您想,
讓秋葉變成手中的羽扇,
拂去您臉頰的寂涼,
待五穀豐登時,
兒再來擁抱您——疼我的娘!
娘啊娘,莫愁腸!
兒站在堐畔把娘望。
願雁兒帶去兒的問候,
綻開念兒的愁容,
待冰雪消融時,
兒再來擁抱您——偉大的娘。
曲調婉轉悲傷,歌聲伴隨著陣陣微風,伴隨著驢兒“得得”的蹄聲,飄向暮色四合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