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1 / 2)

“撂跤?”雨來顯出畏縮的神色,“在抽黃工地不是你跤撂的好,大夥能選你當連長?你就是讓給我個後腰,我也不是你的對手。”

顧罡韜伸手在他胸上擂了一拳:“你狗日的真是個草包。”

正說著賀隊長大汗淋漓地跑來了,邊跑邊喊:“罡韜,罡韜!”

顧罡韜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手搭在屁股上急切地問:“隊長,有急事?”

賀隊長氣喘籲籲地說:“趕快到大隊部去,城裏來人招工哩!”

顧罡韜抹了把汗:“這消息可靠?”

“沒麻達,我剛開完會,是銀行招幹,還要考試錄取,你趕緊去,找誰都沒用,直接去找陳長太。這些年,知青招工,參軍,推選民辦教師,當赤腳醫生,哪個不經他的手?你就是和他杠勁杠得太厲害,不是這,你早走咧。”

顧罡韜心中豁然一亮,拍了一下牛屁股說:“這‘老黃’我就不管了!”說罷,撒腿朝大隊部跑去。

顧罡韜走進辦公室,陳長太屁股都沒抬起,冷冷地說:“找我有事?”

“有事。陳支書,聽說金融單位來招幹,我想碰碰運氣。”顧罡韜不卑不亢。

“碰運氣?”陳長太打著官腔說,“你睡靈醒咧?這事光靠運氣不成,還要貧下中農的推薦呢!”

“噢,”顧罡韜目不轉睛地看著陳長太:“我來找你就是為這事麼,推薦不推薦,還不是你支書一句話,我聽你的。”

陳長太的口氣緩和了些:“是這,你先回去,這事得開隊委會研究研究再說。”

顧罡韜神色鎮定:“那好,今晚我去你家聽你的答複。”說完懶得聽他扯淡,轉身走了。

陳長太品著顧罡韜的話,在辦公室裏踱著方步。他摁上一鍋子煙絲,抱著水煙袋咕嚕了幾口,鼻子嘴裏噴出白花花的煙霧:“哼!晚上到家來。我還以為你碎崽娃子不買賬哩,娃娃慢慢長大了,也該懂點人情世故咧。”陳長太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回到知青小院,顧罡韜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跟陳書記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他心裏非常清楚,如果今天晚上自己不下軟蛋不送禮,陳長太是不會放他走的,然而不送禮又該怎麼辦?如何降服這土皇帝呢?顧罡韜點燃一支煙……

一直挨到晚上九點,顧罡韜才大步流星地朝陳長太家走去。剛踏上兩個台階,狗就叫得一塌糊塗。顧罡韜把門環拍得“啪啪”響,大門虛掩著,他稍稍一用力,厚重的木門就“吱”地一聲開了。門道前漆黑一片,沒等後腳跨過門檻,就被還沒有看見模樣的狗一口噙在了膝蓋上,鋒利的犬牙紮進肉裏。顧罡韜牙咬得“咯咯”響,他左手提起狗尾巴,右手揮刀,隻聽“嚓”地一聲,半截狗尾巴就抓在了手裏,狗哀嚎著跑掉了。

從顧罡韜跨進大門,到麵露凶光站在四處找鞋的陳長太麵前,前後沒有兩分鍾。顧罡韜心裏罵道:“狗仗人勢!”

看到這般光景,陳長太臉色蒼白:“你,你這是……”

“我是來聽你回話的。”說著,顧罡韜從懷裏掏出磨得鋥亮的菜刀,“當”地一聲紮在炕沿上,“說吧,我的事咋辦?”顧罡韜手裏的菜刀,“哐”地紮在炕沿上,用力過大,菜刀顫抖著。慌亂著,陳長太手中的煙鍋掉在了地上。顧罡韜彎腰撿起煙道:“你不像是從戰場上下來的。”

陳長太愣了足足有兩分鍾,話也橫著出來了:“要好說咱就好來,你個碎慫少給我耍橫,我陳長太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陳長太坐在炕沿,故作鎮靜地端起黃亮亮的水煙袋吸了起來。煙鍋裏發出咕嘟嘟的響聲,他的嘴和鼻孔噴出濃濃的煙霧,提起煙嘴兒“噗”地一吹,燃過的煙灰蛋就彈到了地上。

“你也不要給我來這一套!自從我來到薑溝插隊,你不是一直跟我姓顧的過不去嗎?今天我就要讓你給我說個明白!”

陳長太哪能在一個毛頭小子麵前敗下陣腳?他咳嗽兩聲,放下煙鍋,聲音低沉地說:“要知道我的這條命是撿來的,你這兩下子就能把我嘿唬住?”

“少給我來你那五馬長槍,聽清楚了,我媽兩個兒呢,走我一個不要緊!五年了,我流過血,淌過汗,出工不敢說在全大隊知青中排第一,也是數一數二。我就想問你,這幾年你為啥總跟我過不去?你今天要是講不出個子醜寅卯,我就陪你一塊犧牲!”

話音未落,顧罡韜一把拔下紮在炕沿的菜刀。

陳長太本能地架起胳膊:“你,你想幹啥?”

“我不想幹啥。念及你是老前輩,我再給你一次反省的機會,但最遲不能超過明天早起。”說完轉身就走。

陳長太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牙齒咬得咯咯響,他真想一口氣跑到大隊部,用高音喇叭喚來民兵,把這個小土匪綁起來美美教訓一頓。可認真一想,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一層汗霧,這碎崽娃可是個叫驢子,大庭廣眾之下,指著我的鼻尖尖讓我下不來台的是他;抽黃工地上,跳進黃河救人的是他;率領薑溝民兵連苦戰一百天,扛回“硬骨頭民兵連”旗旗的也是他;為了兩頭豬差點把人打死的那個二杆子還是他。這不知怕怕的碎崽娃,在喇叭上一喊,不費啥勁就能把他綁起來,可是綁人容易放人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