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胖子有兩天不見人影。大家班反正照樣上,該幹嘛幹嘛。胖子一直強調他是主任,強調主任的重要性,生怕誰不在乎他似的。大家嘴上不頂他,肚子裏卻都暗笑。沒有胖子天不會塌下來。
萬炳查了一下花名冊,全欠戶與半欠戶本來共有四百六十三個,這幾天催了催,二者加起來也不過繳了十幾戶。這件事既然接手了,按萬炳的性格還是想做好的,做出點樣子來。現在這樣,他也很沮喪。物業不管飯,三餐萬炳都吃快餐。中午去同樂飯店買快餐時,碰到許東芳,她剛從店裏出來。咦,小孩!她這麼叫萬炳,還沒吃飯?
萬炳嗯了一聲。他聞到香味了,是那種不知什麼花攪在一起的香水味。再看許東芳的衣服,胸口開得很下。萬炳連忙轉開頭。
喂,你武功那麼好,為什麼在這裏當保安?
萬炳笑一下,不知道怎麼答。
許東芳說,你幹嘛不去當特警?當私人保安也行啊,前一段不是有個女富豪公開招私人保安嗎?我要有錢也聘你。別在這個破小區,沒勁!
萬炳仍是笑。許東芳說的有點不著邊際,但萬炳感覺到了,人家是善意的。
到了傍晚,門口值班的保安來叫他,說二號樓805那個女的打電話來,讓萬炳去一下,她家不知怎麼突然停電了。物業有電工,電工不是萬炳,為什麼叫萬炳?保安說,人家指名要你去嘛。
萬炳隻好去。
其實不是停電,是許東芳要把屋裏的大衣櫃挪個地方。你不是力氣大嗎,不叫你叫誰?我要說是搬櫃子,能叫得動你們保安嗎?她得意起來,很高興。
萬炳卻不高興,但也隻一閃而過,這樣的忙不算難,他可以幫。他脫了鞋進屋,直接走到衣櫃前。許東芳喊等等等等。她小跑過來,拉來櫃門,取下掛在裏頭的衣服。太重了,衣服拿掉櫃子會輕點。她說。
萬炳說,不用了,搬得動。說話時萬炳眼睛仍盯著櫃子裏頭,他根本沒有想到一個人居然會有這麼多的衣服。這個櫃子有兩個隔斷,中間還分了兩個隔層。目測一下,櫃子該有三米多寬、兩米多高,裏頭竟密密麻麻地擠著衣服褲子裙子,花花綠綠五顏六色。太奇怪了,萬炳想,我全家所有人的衣服都加在一起,也不會有五分之一吧?一個人、一個身體,怎麼需要這麼多的衣服呢?回家要是跟阿棍講,阿棍肯定會笑嗬嗬地說,吹吧,你就吹吧!
櫃子很沉,但萬炳還是按許東芳的要求搬了過去。許東芳在一旁嘖嘖嘖著,說,太厲害了,力氣這麼大啊,你應該去奧運會參加舉重比賽,不拿金牌才見鬼!
萬炳知道她是故意的,萬炳幫她做事,她就拿這些花俏的語句做回報,不過心裏還是有點愉快。櫃子搬好了,萬炳要走,許東芳說哎,別急嘛。萬炳以為她還有事要做,就停下看她。許東芳卻是端來一杯茶,說,辛苦了,請你喝茶。
萬炳連忙擺手,往後退去。
許東芳拉住他胳膊,有些不高興了。又沒毒,怕什麼?這是金駿眉,聽說過嗎?
萬炳搖頭,他對茶一竅不通。
許東芳說,武夷山正山小種聽過嗎?
萬炳還是搖頭。
許東芳翹起腳輕輕踢了萬炳一下,很像撒嬌。正山小種都不知道?一種紅茶啊,有圓桂味道,以前都是出口,外國人搶著喝。這個金駿眉是正山小種裏的老大哥,頂級貨,一斤八九千塊錢哩,叫你喝,你還耍酷。喝!
茶裝在一個玻璃杯裏,顏色很漂亮,琥珀瑪瑙似的。
萬炳就把茶水喝下去。遞還杯子時,許東芳把杯子轉了一圈仔細看,她說,嗬,還好,沒把它也捏碎了。味道怎麼樣?
萬炳其實沒覺出什麼好,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好與好不好的界線在哪裏,平時他從來隻喝白開水,但他還是點點頭。
胖子第三天冒出來時,一下子把萬炳叫去。小區花圃旁有幾張石桌椅,恰好這時沒人,胖子把萬炳拉到那裏坐下。萬炳想,看來有事。
你去二號樓805家了?胖子很嚴肅,眼睛瞪得凸出來,身子前傾。
萬炳說是。
幹什麼了?胖子的聲音很難聽了。
幫她搬櫃子。
搬櫃子?還有嗎?
沒啦。
搬完櫃子難道你就馬上走掉?
是。噢,我喝茶了,金駿眉,她說很貴,就一杯,是她逼我喝的。喝完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