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下車去逛了一站式裝飾家具城。在一家人體模具造型的樣板間駐足,端詳那些腳型手型肢體型的沙發,圖案溫馨的麵料,糖果般甜蜜的顏色。看見幾隻造型如男人溫厚大手的沙發,低矮鬆軟,試著坐了坐竟忽地陷了下去,感覺像掉進草垛或棉花包裏。售貨小姐說:這是韓國貨,船上直接過來的,絕對正宗。你看多別致多舒服阿,有拉鏈好清洗,關鍵是坐上去就像坐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啊哈,心裏一驚,忙爬出來站直,笑看著姑娘說:你很懂推銷術,坐在懷裏!忒好。
往出走時,陷進去的感覺還依然清晰。被抱著,坐在一個人的懷裏。別說,人還都有這個需要。不管男女老少強健虛弱職位級別高貴卑賤,依偎著有溫暖被保護可親擁都是從心理到生理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女人,在心情抑鬱情緒低落的時候,總是先想找一個懷抱而不是快點想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然而,誰都有體會,這個需要其實很難得到滿足,當然是指人長大和成年以後。書上說,人貪戀擁抱與生俱來。嬰兒時的啼哭不一定都是餓了,有時隻因為需要被人去抱。無論多大多成熟多成功的男男女女,一樣的,在他無助悲傷彷徨時都需要有一個懷抱來安穩情緒。
“讓愛的人貼在心口體會著,
不需要言語解說一份默契在心中,
可以躺進愛人懷中找寄托,
世界太大太寂寞隻有這一個角落。
片刻的溫柔讓心情解脫,
擁抱我在悲傷的時候,
你心事種種我願意有相同的感受。
擁抱我在喜悅的時候,
你情緒所有我都夢寐以求。”
好像是柯以敏的歌吧。
記得以前有個女孩跟我說:男朋友抱看她想和她親熱,可有篇稿子要趕心特煩,就說不行。他立刻放開手,獨個兒上床睡覺,她很沮喪覺得他自私。她說當時很想要一個安慰的擁抱,她說“不”是不做那件事,而不是不擁抱。
我告訴她:女人為擁抱而親熱,男人為親熱而擁抱,這也許是男女大不同。男人如果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地點擁抱著女人幾分鍾,他就無法再壓抑。而女人不想跟他那個也想讓他抱著,感覺勝過萬語千言。
也許是現在能彼此接納的懷抱也不一定值得信任和得到安慰,能安慰也值得信任的不一定能夠接納和願意抱你。所以就有人設計出了那樣的家具。如此說來倒不如買幾隻如懷抱的沙發,跟意淫似的想要誰抱著就是誰抱著,挺好。
走在繽紛的街頭,看到裝磺別致的小店,先欣賞店名:“舞狂花”、“青枝葉”、“樂陶然”、“都市部落”……然後進店門瀏覽。時裝、工藝品、土特產,碰見正需要和喜歡的東西就欣然付錢。
洪晃在書裏有這樣的記載:“在紐約工作時我們公司對過開了一家非常大的fendi店。有次吃中飯,我的同事說要去逛,我說不去,都買不起,有什麼可看的。他卻說,從小,他奶奶,一個德國老貴族就跟他說,不管是不是買得起都要到最好的店去試衣服,也是一種欣賞和享受,不要因為買不起自卑,但是要避免總有一天買得起的時候不會挑東西。這是非常好的見解。後來我逛joyce之流就是抱著這種心態去的。”這口氣倒像我媽教育我“穿就穿貴的吃就吃好的用就用正宗的。”不過秦皇島還沒有讓誰不敢進的豪店。
中午走進一家叫“粉紅閃客”的餐館,簾子在抬頭處遮斷塵囂,淡藍的牆壁閑適地掛著幾小幅油畫,音樂若隱若現。我要的栗米羹和酥餅端上來,餐具竟是彩陶的,晶瑩的馬蹄蓮大朵大朵地盛開在杯盞間。經營這店的是怎樣的一位女人呢﹖她讓自己的夢想安靜地棲息在鬧市裏,人來人往卻沒有一絲煙火味。我就問,服務員說是個女士,在她的窗簾店沒來這裏。
知道像我這樣喜歡小店的有許多人。曾經讀到一篇周潔茹的小說《午夜場》,故事裏的女孩開了一個叫“午夜場”的店,專賣各種藍印花布。店名讓人想起一部老電影,懷舊、感傷。
在我的潛意識裏也很想開一個店,老得還不特別難看的時候,把一生擁有的寶貝讓有緣相識的人拿走,店門在暮色初起時打開,讓華燈在一瞬間照遍以往的年輪:那件沒什麼機會穿的絲絨旗袍,那些合體的套裝,幾雙從沒穿過的高跟涼鞋,多款價格不菲的皮包,景泰藍的、銀質的首飾,十分罕見的老唱片,幾個巧克力娃,精典漂亮的香水瓶,不見不散紀念懷表,鼻煙壺,龍頭拐杖——還有許多我現在無法想象的東西。那其實是在驗證一點點老去的我將被多少心靈認同。
不過唯一懷疑的是,那樣夜色四合的晚上,我是不是還有那樣的心情坐在一個年華黯淡的小店裏﹖是不是有年輕人走進來欣賞、撿拾一個女人過往的歲月﹖
1908年的秋天,一群窮困潦倒的作家和畫家,棲身在巴黎一座叫洗衣船舶的搖搖欲墜的公寓樓裏。這群自命為文藝先鋒的人搞了一次次聚餐,菜肴包括巴倫西亞風味海鮮飯、果餡蛋撻和50瓶西班牙紅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