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應該屬於空氣淨化類吧或良性汙染類?不論什麼樣的人估計都不會排斥這種由嗅覺產生的身心享受。2004年暑期帶著兒子在大連度假,一天閑著沒事去看了“中國第?屆生活美博覽會”,在眼花繚亂大開眼界的展廳,聞香尋跡參觀了好幾個香薰用品店,保溫懷爐、緩釋爐、植物精油、薰香精油、薰香燈、香薰囊、無火薰香、熏香瓶、服飾、家居熏香劑、車載空氣淨化薰香、汽車空氣淨化、薰香工藝禮品等等琳琅滿目。有化學合成的,有天然提煉和中草藥的,價錢也差十萬八千裏,當時感覺就特好,熏香喝茶聽音樂,人生大享受啊。
讀到一篇文章,專門談熏香遺事。作者以文人冒襄和妓女董小宛的疑似愛情為例,說他們“每靜坐香閣,細品名香”。每當這樣的時刻,冒襄“與姬細想閨怨,有斜倚熏籠、撥盡寒灰之苦,我兩人如在蕊香深處”。其通宵達旦品賞名香的情狀,簡直不啻於球迷熬守世界杯的狂熱勁頭。
在男性執掌話語權的年代,生造了紅袖添香這樣一個雋永而又奴性的意境。從此以後,熏香便與素手蘭心的女子相聯結了。妖媚蠱惑的香氛,相當於而今各色女用香水,是取悅男人的一種工具。明朝有一幅叫做《千秋絕豔》的畫作,就展現了“鶯鶯燒夜香”的著名情節。其實添香、焚香的是女人,熏香的受益者倒是男性居多。唐代一首詩歌,描繪了一位青年軍官的浮華形象:那廝騎著白馬,掛著酒壺,架著獵鷹,出發去打獵,一出軍營,衣袍上熏的異國名香立即隨風飄散。
追求生活品質的貴族男人,一定要穿熏過香的衣服。可是熏衣的程序是細致且煩瑣的,於是在奢靡的皇宮裏就誕生了專業的熏衣工。頭天晚上,專職的宮女就要把皇帝第二天穿著的衣衫熏好、熨平。這可是件苦差事,焚香要盡量減少煙氣,讓香味低回而悠長,香爐中要火勢低渺,微火慢香,緊沾衣襟。因此,每天夜裏,宮女們都要在清燈下,在火光微明的竹製熏籠邊整宿忙碌,趕在皇帝起身前,穿越重重宮門,把暗香襲人的禦衣送抵寢殿。
熏衣之外,又有熏被。臨睡前,把被子放到熏籠上烘烤,又鬆軟又清香,“惹香暖夢繡衾重”,連夢境都帶著溫暖的芳香。毋庸諱言,熏香被衾之舉,頗有情欲之嫌。《金瓶梅》中就有“……(西門慶)歸來潘金蓮房中,已有半酣,乘著酒興,要和婦人雲雨。婦人連忙熏香打鋪,和他解衣上床……”的段落,足見“濃熏繡被”亦有古典的情色工具之效。更絕的是,潘金蓮送給西門慶的生日禮物中,有一件匪夷所思的肚兜,裏麵裝著排草、玫瑰花,散發著輕輕的淡淡的香氣,勾魂攝魄。
《紅樓夢》裏第四十回,劉姥姥多喝了兩盅,誤闖寶玉臥室,美美地酣睡一覺,被襲人發覺,趕緊往香鼎內放了三四把百合香,濃濃地熏著,掩蓋掉鄉村老嫗汙穢不潔之味。寶玉更有一隻香枕,在第六十三回,他靠著一隻由玫瑰芍藥花瓣裝的玉色夾紗新枕頭,和芳官一起劃拳。熏香須得細攏慢撚,對場地、器皿的要求很高,其濃縮版是簡便的香囊,可以隨身攜帶。
南宋初期蔡條在《宋人百家》裏記載道,仁宗皇帝將庫中珍藏的龍涎香分賜給大臣和近侍,這幫爺們就將香料裝進金質或玉質的香囊中,“以青絲貫之佩於頸,時衣領間摩挲以相示,由此作佩香焉”。想想這些尊貴的古官們,頸間垂掛著精致婉約的香囊,招搖而過,那意境,阿!不用說太多了。
香熏在我國雖比不過印度,但也絕對具備源遠流長的文化傳承。一直琢磨在我厭倦了坐辦公室對著電腦、厭倦了遊山玩水周遊各地的人生計劃之後,完全可以考慮把我家的房子利用起來開家這樣的小店。到那時人們從我的門前走過,見一個穿著熏香的衣裙,青絲纏綿,水秀款款,美麗的眼睛閃著曖昧,迷離著情欲,手拈尊瓶,甜甜的笑容穿過藍窗,矚望的身影顧盼成音符的女子肯定不是我而是我尋覓到的店員。
而我則在垂花簾後以一個老小資對人生的感悟和嫻熟技藝,用絲柏,熏衣草,薄菏、檸檬、丁香、玫瑰、綠茶、岩蘭草、迷迭香,為陶醉香氛熱愛生活細節的客人的身、的衣物、的車、的家、的情量身研味著意,毫無倦怠地(尤其是數鈔票的時候)用創意漫卷著他們期冀的花期,為他們鎮靜、放鬆、不沮喪、不憂鬱、淨化心靈、提高修養盡和諧社會之綿薄之力。
嗬嗬,這場景是不是很值得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