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不多時,便聽得淅淅瀝瀝的雨聲。帝後倚在楊妃榻上,望著窗外秋雨連綿,透明的雨簾中好像什麼都很清晰,又很模糊,隻教人猜,半大不懂。
內殿並不掌燈,帝後的側臉在昏暗中其實很有韻味,不是五官外貌,而是氣質,是她身為一國之母獨有的尊貴與從和。就連帝上有一次也對她說:“儀靜休閑,朕至愛看你的側顏。”
“是麼?”帝後轉過臉來道:“帝上可是嫌梓童正麵不好看?”
帝上何等聰明,聽她自稱“梓童”,分明是撒嬌的語氣,說笑了一番,也就罷了。
擷星進殿,驚訝道:“娘娘怎摸黑坐著?”言畢用火折子將珊瑚紅描金寶相花燭台上的紅燭點亮了。
帝後並不答話,隻定定如故。
擷星又問道:“娘娘可要傳膳了麼?”
“怎麼你還沒用膳?”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明藍色的身形高大俊秀,自殿門口走入。擷星忙行禮道:“參見帝上。”帝後亦起身行禮:“臣妾見過帝上。”
帝上上前一步扶起她:“正好朕也還沒進食,一起用膳罷。”
擷星領著宮女呈膳,多是素菜,唯有一味清蒸桂魚和神仙鴨子除外。帝後見了,低聲吩咐擷星道:“再去加一味蜜汁扒雞來。”
帝上問道:“帝後平時也吃得這樣簡單罷?”
帝後頷首:“臣妾腸胃不好,飲食清淡,帝上是知道的。”
“芸怡呢?”
“芸怡用過晚膳,在自己寢殿裏
帝上想了想:“帝後思慮周全,便照你說的辦。”
用過晚膳,帝後命人撤下碗碟筷盤,換上幾色時令鮮果。
帝上見案幾上一個冬青釉盤口瓶裏插了幾枝綠菊,盤口瓶釉色溫潤光潔,綠菊意態高遠,兩者相得益彰,搭配起來分外幽美,隨口道:“這綠菊和瓶子倒好看。”
帝後笑道:“帝上若真覺得好看,那便吟一首詩罷。”
帝上起身走了幾步到案幾前,念道:“千紅萬紫盡飄流,開到寒花歲已周。”
詩念到一半,帝後順口接了下去:“晚節不嫌知己少,香心如為故人留。”
相視一笑,說不出的繾綣默契。帝上踱了幾步方回到榻上,帝後道:“雨夜清靜,倒想與帝上坐隱了。”
一旁服侍的初月會意,備好棋盤和兩盅香茗,悄悄出去了。
柏楊木棋盤,棋子是黑白異色的玉石,雨夜清靜,又兼有幾分冬日夜晚的寂涼。帝上凝神細思,一時間隻聽得外麵雨打芭蕉的聲音,許是太久未聽聞的緣故,竟覺得有些隔閡。
黑子落下,帝上看著黑白分明的棋盤道:“朕似乎記得你贈予西鍾帝後的那頂冠子是你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