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放下茶盅,目視遠方,似有無限眷戀:“是嗬,愛屋及烏。但自先帝龍馭賓天後,宮中許多年未曾排過《浣紗記》,是怕哀家觸及心腸罷。”
宣妃微眯雙目,眸中一瞬利光閃過:“難得姑母今天興致好,不如就再看這出《浣紗記》可好?”
太後淺淺點一點頭,宣妃皮笑肉不笑向帝後道:“帝後可以吩咐下去第三出戲該演什麼了。”
帝後略有躊躇,但還是起了身,麵帶微笑,至少不能先輸在氣勢上:“請太後恕罪,臣妾並無讓內務司排這出《浣紗記》,但臣妾另備有一舞獻給太後。”
太後轉過臉來,正對上帝後鎮定自若的雙眸:“帝後總是能四平八穩,哀家很好奇是什麼舞。”
初月聽得風聲迅速去準備了,帝後見她疾步走來,遙遙就對自己點頭,於是便道:“可以開始了。”
自戲台兩邊各走出兩個舞姬,清一色的明藍色縐紗十二幅百褶裙,飾以金邊,皆梳瑤台髻,忽而團聚如花,忽而分散如蝶,長長的披帛飛舞似楊柳漫天。
箜篌聲起,戲台上方悠然飄下兩舞姬,白衣勝雪,搭著淺綠色的披帛,將秀發攏結於頂,然後分股用絲繩係結,彎曲成鬟,托以支柱,飾璀璨搖光的金步搖,無端便覺仙氣淨然。
款款落下台來,在空中舞盡千姿百態,披帛飄飛成圈,圈住蛾眉中央一點如血殷紅。原先的四個舞姬圍繞著這兩名從天而降的舞姬做眾星拱月狀,屈膝深蹲,是低到塵埃裏的陪襯。
綬帶颯纚招搖,其狀繁麗勝似一場鋪天蓋地的煙花;裙裳便姍嫳屑,其姿靡曼如洛神出光穿水照影而來。比耀靈不輸華彩奪目,向望舒張廣袖新出舞;穿百花幽徑無殘紅落,越雲海不擾舒卷自度。
琴音一轉,白衣舞姬用絲綢纏繞的玉足彎曲成弓,輕盈一點,水袖勾住戲台上端一根細細的橫木,順勢一用力,立在橫木上。淩逸清姿矯健如掌上飛燕,離地足有兩丈來許,眾人不由得暗捏了一把冷汗。
再定睛一看,橫木上的舞姬扔下手中一直把持著的蓮花,穩穩接住底下拋上來的琵琶,僅單腳站立,往後彎腰翹足,舒展如天鵝戲水,反彈琵琶,麵容沉和淡定。反觀看戲的人倒真是心驚肉跳,唯恐她們一個不慎跌落成傷。
一曲完畢,白衣舞姬躍下橫木,靈巧如白狐,不知何處撒下紛紛揚揚的花瓣,清芬襲人。六個舞姬麵帶笑意謝了幕,帝後的聲音不失時機地響起:“此舞名為飛天,取材於敦煌壁畫的‘反彈琵琶’、‘天女散花’,以飛天舞願太後長壽九如。”
憶婉儀率先笑了起來:“‘素洛春光瀲灩平,千重媚臉初生。煙籠日照,珠翠半分明。風引寶衣疑驚舞,鸞回鳳翥堪驚。’古人之語,原是如此。”
太後道:“帝後精心安排,自是不錯。”
帝後趕忙垂首:“臣妾為太後的壽辰,不敢不用心。”
太後“嗯”了一聲:“叫那兩個舞姬過來領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