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高興,這可開始了,”她說,“一會兒,就都結束了。”
“你是個勇敢的好姑娘。”
“我不害怕,隻是希望車能早點來。”
我們聽見車子駛近的聲音,看見了前車燈的光亮。車子轉入車道,我扶凱瑟琳上了車,司機把拎包放在前麵的座位上。
“去醫院。”我說。
我們出了車道,開始上山。
到了醫院,我們走進去,我提著拎包。桌子邊坐著個女人,她在一本簿子上寫下凱瑟琳的姓名、年齡、地址、親屬、宗教信仰等等。她說自己沒有宗教信仰,那女人就在相應的位置打了一條杠子。她報的姓名是凱瑟琳?亨利。
“我帶你到你的房間去。”她說。我們乘電梯上去。電梯停了,她領著我們順著走廊朝下走。凱瑟琳把我的胳膊抓得緊緊的。
“就是這房間,”那女人說,“請你脫衣服上床吧?穿上那套睡衣。”
“我自己帶睡衣了。”凱瑟琳說。
“你還是穿這一件吧。”那女人說。
我走出去,坐在走廊上一張椅子上。
“你現在可以進來了。”那女人站在門口說。凱瑟琳穿著一件樸素的寬大的睡衣,躺在一張很窄的床上,那衣服看上去就像是粗布被單改的。她對我笑笑。
“我現在沒有剛才那麼疼了。”她說。那女人看著腕上的手表計算陣痛的時間。
“剛才痛得好厲害。”凱瑟琳說。我能從她臉上看出疼痛的程度。
“醫生呢?”我問那女人。
“正在睡覺,需要他時,他會來的。”
“我現在得給夫人做件事,”護士說,“請你再出去一下好嗎?”
我又走到走廊上。空蕩蕩的走廊,有兩個窗戶,長廊上兩邊的門都關著。這裏充斥著醫院的氣味。我坐在椅子上,眼睛望著地板,為凱瑟琳祈禱。
“你可以進來了。”護士說。
“哈羅,親愛的。”凱瑟琳說。
“你感覺怎麼樣了?”
“現在疼痛感更頻繁了。”她的表情都扭曲了。過後她笑笑。
“剛才真痛得厲害。護士,你能不能再把你的手放在我背上?”
“要是那樣能讓你好受些的話。”護士說。
“你出去吧,親愛的,”凱瑟琳說,“先去吃點東西吧,護士說我還得等很久呢。”
“初次分娩時間一般都會很長。”護士說。
“快去吃點東西吧,”凱瑟琳說,“我真的很好。”
“我再等一會兒。”
產痛相當經常了,接著緩解了。凱瑟琳很興奮。特別痛時,她說痛得好。痛減輕時,她反而會失望,覺得不好意思。
“出去吧,親愛的,”她說,“你在這兒,我反而會覺得不自在。”她的臉扭曲起來。“又來了,這次好一點。我很想做個好妻子,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請你出去吃些早點,親愛的,快去快回。沒有你我也不行。這位護士對我很好。”
“你有足夠的時間吃早點。”護士說。
“那我就先走了。一會兒見,親愛的。”
“一會兒見,”凱瑟琳說,“同時也替我吃一頓美味的早點。”“這兒有吃早點的地方嗎?”我問護士。
“沿著街道往下走,廣場上有家咖啡店,”她說,“現在應該開門了。”外邊天漸漸地亮了。我順著空曠的街道找到那家咖啡店,透過窗子我看見了裏麵的燈光。我走進去,站在白鐵的酒吧前,一個老頭給我送來了一杯白葡萄酒和一隻奶油蛋卷。蛋卷是昨天剩的。我把它泡在酒裏吃,然後又喝了杯咖啡。
“你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老頭兒問。
“我妻子在醫院裏生孩子。”
“原來是這樣,那祝你好運。”
“再給我一杯酒。”
他直接拿起酒瓶給我倒,溢出了一些酒,淌到了白鐵麵上。喝完這杯酒後,我付了賬,跨出店門。沿街每家門口都擺著個垃圾桶,等著倒垃圾的來收。有一條狗正圍著其中一隻桶在嗔。
“你要找什麼?”我問,看看裏麵有沒有什麼它能吃的東西。垃圾桶的上麵隻有些咖啡渣、塵埃和幾朵凋謝了的花朵。
“什麼都沒有啊,狗。”我說。它跑去了街對麵。
到了醫院,我走樓梯到了凱瑟琳住的那一層,順著長廊走到她的房門口。我敲敲門,沒有聲音。我把門推開,房間裏空無一人,隻有凱瑟琳的拎包還放在一張椅子上,她的睡衣掛在牆上的一隻鉤子上。我離開房間,沿著走廊找人。看到了一名護士。
“你知道亨利太太在哪兒嗎?”
“有位夫人剛進接生間去了。”
“接生間怎麼走?”
“我帶你去。”
她把我帶到了一條走廊的盡頭。有個半開著門的房間,我看見凱瑟琳躺在一張台子上,蓋著一條被單。護士站在台子的一邊,另一邊站著醫生,醫生的旁邊有些圓筒。醫生手裏拿著一個一頭通著一根管子的橡皮麵罩。
“我給你拿件白大褂穿,然後你就可以進去了,”護士說,“請上這兒來。”她給我披上一件白大褂,用別針把脖子後麵別住。
“你現在進去吧。”她說。我走進去。
“哈羅,親愛的,”她的音調聽起來很勉強,“我沒有什麼進展。”
“你就是亨利先生嗎?”醫生問。
“是的,情況怎麼樣,醫生?”
“情況很好,”醫生說,“我們來這兒,是為了方便輸氧,減輕產痛。”